護衛還沒來得及反應,喉嚨已經被一記低角度斜斬劃開,鮮血噴濺在荒原乾裂的岩面上。
裴琮腳步未停,身形靈巧得像蛇類異種,風中只留下淡淡血腥味與破風聲。
溫斯正披著衣服從車廂里跌出來,褲子都沒系好,嘴裡還帶著怒氣:「哪來的瘋子——開火!開火!」
兩個高頻電磁炮位轉向,剛鎖定裴琮,他卻猛地側身,從落雨的陰影中反彈而起,無視慣性與風阻,硬生生躍進了陣地內側。
那一瞬間,溫斯看清了他的臉。
一雙眼淡得近乎透明,連殺意都藏不住。不是情緒化的憤怒,而是審判式的冷淡。
「影蝠?」溫斯臉色驟變,咬牙從腰間抽出一件深藍色金屬裝置。
空氣中驟然出現一種刺耳的高頻脈衝,幾乎是直接作用在神經層面的壓制波。
這是專門針對重度污染者研發的武器。
裴琮身體微微一震。
上輩子的痛感,像惡鬼一樣爬回來。電流在他脊柱里炸開,把他的血肉一點點剖開、撕碎、翻過來燒灼。
他記得被鎖在玻璃艙里,被一遍又一遍擊中再審問的每一個細節。
可這輩子不同,裴琮成了輕度污染者。
更不同的是,裴琮對這東西沒有了骨子裡的恐懼感。脈衝槍對裴琮依舊造成了不小的阻礙,但裴琮對身上的傷置若未聞,滿手鮮血地繼續向前。
溫斯手裡的裝置還在震動,下一秒他的小臂已經被切斷,連帶那裝置一起落地翻滾,電火花四濺。
他尖叫著跪倒,踉蹌後退,臉上全是血和驚恐:「你——你到底是什麼——」
刃尖插進肩膀,裴琮淡聲道:「記得這玩意兒嗎?你拿它折騰重度污染者的時候,挺起勁的。」
溫斯躺在地上,滿臉是血,半邊胳膊殘斷,膝蓋早已被折斷,像一隻失去尊嚴的蛆蟲,死在了荒原上。
西澤爾看著裴琮行動,面色平靜如常,連眼睫都未顫一下。沒有驚訝,沒有憐憫,連那點正常人對殺戮的本能反應都沒有。
他心裡一片死寂,卻帶著某種不合時宜的滿足感。
——對,就是這樣。
裴琮就該是這樣的。殺伐果斷,冷靜精準,不該低頭,不該示弱。
他是裴琮。不是誰的負擔,也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同伴。他是獵人,是支配者,是可以踩著影蝠屍體往上走的天才。
如果說影蝠是陰暗爬行的獵手,那裴琮就是火焰從黑暗裡撕開縫隙,帶著仇恨和復仇血脈的異種。
西澤爾幾乎要視裴琮為信仰,而這個信仰逐漸強烈,他漸漸無法忍受裴琮的隱瞞。
哪有什麼「被追殺需要保護」?只是他用來引誘獵物靠近的陷阱而已。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裴琮的消遣。
怎麼辦?到底怎麼才能留住裴琮?
裴琮蹲下身,翻出那塊深金色的數據晶片,拇指輕輕一按,晶片邊緣的封印層緩緩彈開,泛起一道極細的光脈。
基因鎖鏈。
真正意義上,屬於污染者的鑰匙。
他垂眼看著那東西,像只是處理一份普通任務後的例行確認。
旁邊,那柄針對重度污染者的武器,剛才差點在他身體裡引爆痛覺記憶的工具,如今靜靜躺在雨後泥土中。
裴琮撿起來,微微轉腕,金屬殼發出一聲輕響。
他站著整理裝備,血液沿著發梢滑下來,貼著頸後沒入衣內。
身上還有未處理的傷,肩胛、側腰、後臂,全都是擦傷或撕裂痕。
西澤爾站在他身後不遠處,一言不發,恨不得把溫斯復活再殺一次。
裴琮身上的傷大部分都是這把武器造成的,西澤爾對這種殺傷性武器很感興趣:「這是什麼?」
裴琮解釋:「針對基因污染的脈衝槍,你想要?」
西澤爾點頭。
裴琮倒沒有不捨得,教了他怎麼用,又叮囑他小心點,就把槍直接送給了西澤爾。
西澤爾目光落在那枚基因鎖鏈晶片上。
——你會用嗎?
會用在他身上嗎?
你打算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需要我了?
風掃過廢墟,帶著塵土與未乾的血味。西澤爾指節蜷得很緊,聲音卻依舊冷靜:「你打算什麼時候用?」
裴琮手指轉了轉晶片。
「現在不是好時機。它不適合臨戰狀態激活。」裴琮轉頭,「你這麼迫不及待?」
西澤爾迎著他的視線,呼吸一頓。
裴琮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那股惡趣味又涌了上來,誘惑西澤爾:「要不要試試?這東西需要植入血肉,疼得嚴重了,允許你咬我。」
西澤爾眼裡卻壓著一種熟悉的沉默,像夜晚蠢蠢欲動的野獸。
裴琮的態度太隨意,以至於西澤爾現在無法辨認這是逗他的玩笑,還是藉由玩笑的真心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