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 他們現在有蠑螈基因。
西澤爾體內抽離出的基因, 都會由蠑螈基因進行修復。
維蘭德在一周內完成了基因結構的初步測定。根據檢測結果, 西澤爾體內一共攜帶七種具有顯形風險的污染基因。
其中三種活性較低,功能模糊,幾乎無法預估未來的表達方向,非常適合被抽離。
實驗室里。
在跨入隔離門前, 西澤爾抓住裴琮的手腕,示意他暫時別著急離開。
醫生和助手很有默契地沒有多問,自覺退出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兩人隔著冰冷的手術光線,一坐一站。
裴琮轉身,垂眸看他。
手術台的冷白光打在西澤爾身上,映出乾淨利落的肌肉線條。狼類基因在他體內編織、重構,讓瘦削的身體悄然褪去脆弱,生出冷硬的骨架與野獸般的肌肉分布。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瘦小乾枯、身影虛弱的可憐東西了。
意料之中地,裴琮對他並沒有任何寬慰的話語。
西澤爾也觀察著裴琮。
裴琮的眼裡沒有擔心,也沒有憂慮,連一絲緊張都沒有,一如既往的鎮定。
裴琮一直如此,以至於西澤爾即使沉溺在裴琮縱容中,也難免產生疑慮——
那雙眼睛裡到底是什麼都沒有,還是只是不想為他起波瀾?
裴琮到底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的死活,還是裴琮對他真的對他有如此超乎尋常的信任,無條件相信他是奇蹟,絕不會失敗?
西澤爾無法判斷。
他猛地一拽,將裴琮拉近了一步。
兩人貼得極近,呼吸交錯,白色的手術燈高懸在上,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在光線里無聲交疊。
從外面監控的角度看去,兩個身影被實驗室的冷光徹底融為一體。
西澤爾的視線晦暗不明,一點點往下滑,直到裴琮裸露在外的手背。
乾淨,骨節分明,指節帶著薄繭,血管隱在皮膚下,曾經落在他的頭髮上,扣住他後頸,撫慰過他。
西澤爾忽然想起很早之前,自己在黑市上碰他一下,裴琮都會下意識地閃躲。
那時候,他還很弱小,沒辦法向裴琮提出要求,也自卑於自己骯髒的基因。
而現在,裴琮已經不再抗拒,不僅不抗拒,還會和他做那種事。
赫洛曾告訴他,那是只有喜歡的人,才會做的事。
西澤爾曾經灰暗的人生里,沒有「喜歡」這種東西,只有向上爬的渴望,和復仇的執念。
可如果這兩個字後面加上「裴琮」,他的心就會猛地一緊,像被什麼東西勒住,酸澀、滾燙、不安。
他終於承認了自己心裡的那個詞。
他喜歡裴琮。
不是依賴,也不是習慣,是深刻在西澤爾基因里,連妒忌和毀滅都混在裡面的喜歡。想獨占裴琮,讓他只能看著自己的喜歡。
所以他接受了手術。
他的身體太髒,基因太混亂,連存活都是一場賭博。他不配和裴琮站在一起,除非,這場抽離能成功。
如果他能活下來,那將是真正的奇蹟。
到那時,他會一字一句,親口告訴裴琮,自己對他是什麼樣的感覺。
無論裴琮的回應是什麼,他都不會放手,他會一步一步把他困住,用權力、用身份、用親手建立的權勢,將整個星際,都變成巨大的囚籠,讓裴琮無路可退。
但是,如果他並沒有活著從手術台上下來,也沒關係。
西澤爾被抑制裝置固定,機械臂懸在他體側,冷光掃過他的脊背。
「你還帶著定位器,對吧?」他忽然開口。
裴琮捲起袖子,向他展示。
西澤爾得到了答案,嘴角浮起一點滿足的笑。
兩人對視了幾秒。
最後,裴琮伸手替他注射了麻醉劑。
「你可以的,」裴琮說,「你不會死。」
裴琮知道這一定會成功。
融合和抽離,本質上並無區別。他上輩子沒死,這輩子自然也不會有大事。他比維蘭德還要了解自己的身體,知道自己血肉的極限在哪裡。
在他眼中,這場手術從來都不是賭博,而是結果已定的一步。
但即便如此,重來一世,他還是在意西澤爾第一次躺上手術台時那一瞬間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