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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似有若無地讓雙方遇到的心思太明顯。
第三層像被刻意設計成環形迷宮,兩方人明明分開了路線,最終竟然也匯向同一片黑暗。
卡洛斯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向前走。
裴琮擺明要護著西澤爾,卡洛斯如果想多活幾天,就只能暫時收起所有雜念,還得護著半昏半醒的羅尼。
腳步聲在靜廊里迴響,越來越空曠。
卡洛斯不知道裴琮他們是怎麼在禁區活下來的,但明顯對方沒有和他們一起同行的打算。
但即使他們分開走,也總是會再次相遇。
裴琮看見他們,眼尾微挑,西澤爾站在他身側,表情淡得像看到陌生人。
他們沒有搭招呼,卡洛斯也非常明顯刻意地錯開視線,根本不往裴琮那裡看。
羅尼從昏迷中醒來,看到原本應該死亡的兩個人還好好活著,更是驚悚中又悄悄鬆了口氣。
卡洛斯依舊不能接受自己的舊友居然愛上了西澤爾這個自己的陰暗面。
他寧願相信上次只是幻覺。
可只要餘光一瞟到裴琮,就能看到西澤爾無時無刻不纏著對方。
西澤爾把全部注意力鎖在裴琮身上,張口低聲,說什麼聽不清,卻看得見他唇形帶笑,莫名讓人脊背發涼。
他緊隨裴琮後,像無處不在的影子,寸步不離。
而裴琮並未躲閃,全盤接收。
卡洛斯把視線狠狠撇開,喉嚨里像堵了棉花一樣不上不下。
有時候,卡洛斯也會遠遠地撞見他們。
裴琮和西澤爾似乎從來沒有像他們一樣,頻繁遇到失控的污染者攻擊。
他們總是沒事找事一樣,並肩處理起內環的防禦系統來。
兩人動作熟練,配合默契,從容不迫應對四面八方的攻擊,早已將這些危險當生活的一部分。
卡洛斯站在陰影里,沒去打擾。
有一次,西澤爾主動擋了一枚高熱光束,護住裴琮側臉,整條手臂被燒到焦黑。
裴琮回頭皺了下眉,躲過後續的攻擊,低聲讓西澤爾坐下,自己脫了外套蓋在他肩上。
那一刻,卡洛斯突然覺得,裴琮好像真的「活」著了。
裴琮不再將生命當成可以隨手擲出的籌碼。
他們似乎非常珍惜彼此的生命。
而這是上輩子從未有過的,自從卡洛斯認識裴琮以來,裴琮就一直有嚴重的自毀傾向。
卡洛斯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裴琮長了一張非常吸引人的臉,清瘦、冷淡,漂亮得不像話,卻又帶著倦意與懶散。
當年因為污染者的身份,裴琮名聲狼藉的同時也博取了不少同情,黑市流傳得全是他的悲慘事跡,有不少人也願意撲上去心疼裴琮。
可惜,裴琮總是用行動明明確確告訴所有人,他不需要任何「同情」。
在卡洛斯的記憶中最多的,就是裴琮平靜地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像與外界隔了一層薄薄的膜。
在維蘭德給他抽血檢測,做不明不白的痛苦實驗後,裴琮也不會掙扎,只會在被放出來後,自己坐在醫院走廊盡頭,背脊貼牆,安靜地低頭看著自己流血的手,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
裴琮把整個世界隔在一層壁障之外,只留下自己一個人慢慢腐爛、悄無聲息。
可現在在西澤爾面前,裴琮開始皺眉,會因為西澤爾受傷而停下腳步。
卡洛斯站在不遠處。
看著那個他曾經不少次想靠近、想伸出援手、卻始終被隔離的舊友,如今正和一個他完全無法認同的、另一個自己低聲交談。
他心裡沒來由地一跳。
這是真實的裴琮,在某個無人注視的角落,悄悄地重新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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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卡洛斯的經驗,要想從內環出去,就得活著穿過整個污染區域,到達最深處的中心。
這其實只有硬闖一條路。
每深入一段距離,污染者的強度就上升一層。污染者們的外形變得穩定,不再是野獸的模樣,他們的攻擊動作也更加精準。
同時......神志也越來越清晰。
不像最初那些瘋狂尖叫、四肢斷裂仍在撲咬的殘軀,這些內層的污染者有種讓人無法殺死的人樣。
卡洛斯和羅尼喘著氣,準備解決完追著他們很久的污染者。
那污染者的體型瘦長,動作卻靈活極快,一度幾乎將他們逼入死角。
羅尼一腳踹中對方膝關節,卡洛斯順勢扣動扳機,打穿污染者肩胛骨,將他重重拋出。
對方的身影摔在地上,滾出數米遠,在地板上拖出一長道血痕,最後撞到牆壁,整個身軀像布偶一樣被摺疊成怪異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