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子昭那樣聰明,他當然能看出紫暮是心思淺薄的好龍葉公。但他沒有答應她,並不是因為她並不誠心。
揚靈聽見紫暮氣沖沖地離開了,這才轉過身向簡子昭走過去。簡子昭痛飲一口,知道她聽見了所有,表情沒有半分想要遮掩的慌亂,淡淡道:「來指責我的?」
揚靈搖頭道:「輪不到我指責你。」
簡子昭低下頭苦笑一聲,道:「彤華都沒看我一眼,轉身就走了,司滁倒是一直瞪我,但也沒來和我說話。我以為你能來說幾句好聽話勸勸我,明里暗裡地罵我兩句,但你也不說。」
因為他們即便感情上有多麼憤懣,但理智上總會明白,既在此處,無非是身不由己。世間種種,是愛是恨,終歸要先活的下來再說。
揚靈放眼看向紫暮離去的方向,淡聲道:「喜歡她?」
簡子昭微頓,道:「不至於。」
仙族內部混亂一團,他只是在中樞有些表面風光,一旦回去了,關起門來,就是和叔父爭執一地雞毛。什麼喜不喜歡,他如今連自己的前路都看不清楚,哪有閒心和一個不經事的小姑娘談情說愛。
所以,是不至於,但不是不喜歡。
揚靈看都沒看他一眼,冷聲道:「那就離她遠些。身份已經足夠敏感了,再多說兩句話,還不知要生出什麼事。」
內宮之中,到處都是眼睛,哪有什麼真正的隱秘可言?
簡子昭輕輕笑了笑,看著她問道:「那你呢?你做的所有事,她也全都知道嗎?」
揚靈道:「當然。」
她是認準了只有讓彤華走到最後,她才能活到最後的人。
宮門處有仙侍遙遙見得他們兩個在此處說話,快步過來行了一禮,問道:「二位少君可知道少主去哪裡了嗎?」
揚靈道:「早就與步使君一起走了。怎麼,她沒回璇璣宮嗎?」
仙侍道:「來時詢問,聽說在園子裡曾見過他們醒酒,後來就不得見了。」
揚靈知道無緣無故的,也不會來找,又問道:「可有什麼事嗎?」
仙侍道:「東海的五太子與九太子來了,見尊主的時候提了一句,約莫是要見的,今日還帶了禮來。那邊的仙官過來傳話,聽說少主不在宮裡也不在宴上,讓找呢。」
仙侍行了個禮退出去了,簡子昭似笑非笑道:「五也就算了,九來是做什麼的?那只靈獸的事兒還沒完,以至於要追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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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華離開宴上以後,便和步孚尹坐在內院一片紫竹林的假山山石上說話。她雖宴上沒說什麼,但心中還是不快於簡子昭居然當眾逼迫他,忿忿不平地連說好幾句「他居然這樣對我」。
她又不是不懂道理,步孚尹也犯不著說些正經話來勸她,只順著她的話隨便迎合幾句,就引著她的話口去了別的地方。來時隨意提過一句去人間玩,此刻又重新回到口中。
彤華之前以為他是話說到那處,便隨口提出來開玩笑的,卻沒想到他此刻認真道:「人間景象萬千變換,俗人俗事趣味橫生,不像天地恆常不改,無趣得很。定世洲本來就有監管人間的責任,你不受限制,去人間也是理所應當,為何不呢?」
彤華從沒去過人間,一時猶豫,還不及答話,忽聽見有誰過來,便閉了口,微微等了一會兒,瞧見了明顯臉色不愉的紫暮。
她不知道簡子昭方才和紫暮在一起,說話不大好聽,但卻知道紫暮今日見自己受了委屈,所以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半點行禮的意思都沒有。
彤華於是也就沒整理姿態,仍舊如面對步孚尹時那般懶散,翹著腿悠閒地看著,半打趣似的笑道:「是內廷招待不周,表姐不舒心,要回家去了?」
紫暮望著她這般隨意的態度,想起方才發生的事,越想越不痛快,逕自問道:「你非要簡子昭不可嗎?」
她以為彤華是在嘲笑她,便爭辯道:「你笑什麼?既然你身邊不缺使官,為什麼非得要他?」
這事屬實是與彤華沒有半點關係,但這個天真的紫暮是半點都不明白。步孚尹上前打了個岔,讓彤華將她原本欲出之言收了回去,免於在此處說些無謂的爭執,回頭又傳去別人耳中。
彤華也反應過來了,但她又覺得有趣得很。紫暮一看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此番看上了簡子昭,還不知道將來要鬧出什麼趣事來。她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模糊言辭,讓她去問簡子昭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