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游低下頭去,與他道:「她燒過一把琴,從此後就再也沒有彈過琴。如果她真的想要留下青騅,今日會有其他手段可以保住青騅,但她燒了它,那就是放棄了它。」
他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意,所以此時才不能讓任何人挽留她決絕的斷念。他道:「她放棄了的東西,就不要求她挽回。」
步孚尹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最後才應道:「知道了。」
他提著十分沉重的腳步,第一次走進了這間他從未涉足過的樂庫,裡面的桌案上放著有整整齊齊的十二個空位,不多也不少,正好對應著她珍藏的十二把琵琶。
現在,她面對的那個位置,正中間的那個位置,青騅再也不會回來了。
彤華聽見他進來了,回頭望向他,心情似乎恢復了一些,居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笑意來,問他道:「你還沒看過我的樂庫罷?」
步孚尹走到了她身邊。
她笑著指了指面前,道:「你連我會琵琶都不知道,肯定沒看過。這十二把琵琶,全是我精挑細選的,其餘的都沒留,就這些是最喜歡的。每一把我都喜歡彈,都捨不得冷落。」
她挨個給他指了一遍,有陵游找的,也有她身邊那些交好的仙族少君找的,東海的五太子給過她一把,南海的十公主也給過她一把,一把是從地界得來的,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攀上的交情,還有一把和青騅一起放在最中間的,甚至是平襄給她費力找來的,誠不誠心不說,價值倒是十分貴重。
她最喜歡這些琵琶,時時勤拂拭,一絲塵埃都不曾有。
所以她一定是時時常彈的,但他在這裡這麼久,他從來沒有聽到過。在他留在使君殿裡只顧著了解天界和定世洲的事時,他沒有一次想起要回頭去尋她一回。
只要他能有一次回去,說不定就能聽見她那一把驚艷的樂聲。
但他全都不知道,甚至還說她是在與昭元較勁,那時候她是怎麼說的?她說她再也不會碰這些東西了。
他低著頭沒說話,她看見了,她已經是這樣了解他,所以輕易就知道他此刻在想著什麼。
她望著他道:「你不必為那日我們爭執的事耿耿於懷。那日與你吵架,我的確是說了氣話,也的確是氣得一直沒有再碰過,但今日在宴上我不曾應戰,卻選擇燒掉青騅,不是因為那句話的緣故。」
她生長在定世洲,比他更明白定世洲和天界之間那些微妙的關係。定世洲能有今日,離不開長曄禮遇,長曄也想要定世洲的勢力,幫他對付地界。但是兩方誰做大,對方都不會開心。
她與他解釋道:「我先前在天界彈過一次琵琶,風頭太過,但天界的風光不能由我來出。所以今日之事,也只是遲早的事。」
也許長曄早有此念,但絕對不是今日。
他只要想到就開始後悔,他終於開口,道:「是我今日對長曄那一箭,才讓他如此對你的。」
第249章
剖白 她像寧死也抱柱不去的尾生。……
步孚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有十分清晰的複雜和懊悔。彤華望著他糾結的神色,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頰,笑著與他道:「不是的。瓊音的琵琶很好,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功,長曄肯定早就想好了要這麼做,只是恰巧將此事安排在了今日。」
但這話並沒有讓步孚尹釋懷。他今日聽過了瓊音的演奏,他知道她的水平在哪,他道:「長曄既然能等她練習這麼久,自然不會著急將一個還不足成的樂舞放出來。如果不是我今天激怒了他,他大可等她技藝再更加純熟些再讓她上場,不會留給你去駁斥她的任何機會。」
她卻聽得更開心了,眼睛微微彎起來,道:「就那麼一個音,你也能聽出來我彈得比她好,是不是?」
他皺著眉,沒答她這玩笑話。
彤華搖了搖頭,接著他前面那句話道:「即便你今天什麼也沒做,他也不會耽誤太久的。尊主已經將內廷的權力放給我了,你和陵游也慢慢有了動作,璇璣宮與三界的聯繫會越來越緊。等將來我名聲再盛些,他就不好再做這些事了。所以不是今日,也會是明日,不過早晚而已。」
步孚尹道:「可不該是這樣倉促,再晚一些,我們就能有應對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