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華道:「即便是今日,我也可以有應對的手段。那把青騅已經認了我做主人,即便到了她的手裡,也根本就彈不出聲。如我所言,我燒掉青騅,的確是不想要旁人碰我喜歡的東西。其實這名聲給了瓊音也無妨,起碼她是真的喜歡。」
她微微垂眼,有些尷尬地同他道:「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我的確不是因為喜歡彈琵琶,所以才彈得好,相反,我是因為能彈好琵琶,我才喜歡它。我喜歡那些能讓我感到遊刃有餘而勝於旁人的東西,我也有虛榮之心的。」
步孚尹望她許久,終於伸出手去,他將她下巴挑起來,指尖在她僵硬的唇角抹了抹,道:「不想笑就不笑,在這裡又沒有旁人。」
她於是跟著他的指尖垮下臉來。
他道:「沒有誰會高興於自己喜愛的事情被旁人拿去算計,強加了目的性的喜好也的確沒那麼有趣。今天既然已經這樣,往後不在外面演奏也沒有什麼。咱們將房門一關,誰能曉得你在裡面做些什麼?」
連他都不知道她會彈琵琶,讓別人也不知道還不容易嗎?
彤華搖了搖頭,還是道:「不彈了。」
步孚尹望著她明顯沒有那麼張揚的面色,點點頭,道:「好,那我想個辦法去找長曄給你出氣,我們不彈了,他也別想再找誰彈。」
我們,他在說著明顯哄孩子似的謊話。她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喜歡這樣近乎於盲目的偏心,她不是沒有,但她希望可以再多得到一些。
她笑完了,很認真地同他道:「出氣就不用了,琵琶也不彈了。你不要覺得我是在忍讓,實話說,我已經很久沒有碰過了,我的確是不怎麼喜歡了。」
他明顯不相信,但她側首重新看向那排琵琶的目光,實在是從中看不出一絲眷戀的痕跡,那種由衷的漠然讓他心中緩緩生出冰冷的寒意。
彤華茫茫道:「我有時候會想,也許我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誰的喜歡會像我這樣說斷就斷?從前在天界彈琵琶的時候,我心中很歡喜,但當我看到他們神色各異的時候,那些歡喜就一點都不剩下了。尊主送了我琵琶,但是開心的只有她一個,從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做的不對,從那時候我就已經對琵琶興趣寥寥了。」
她說到此處,甚至口吻中有些終於舒了口氣的快意,有些輕鬆地道:「我應該是早就不想彈了,只不過到了今天,長曄才給了我一個順理成章能把它丟掉的理由。現在我不用維持著喜歡它的樣子,隔三岔五地看那些無趣的曲譜,看這些不會說話的琵琶了。」
步孚尹有些遲疑地望著她,她看著那些琵琶在笑,他本以為她是難過卻故作堅強,但她又說出了這些話,她的眼裡似乎真的流露出了一種終於可以卸下重擔的意味。
他見過她表達喜愛的眼神,他試圖從她的眼中尋找那種喜愛,但他卻怎麼也尋找不到。她回過頭笑著望向他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僵硬不堪。
她從來沒有這般真誠而坦誠地向他剖白過自己的內心,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接觸到了真正的她,但這進一步的了解卻並不令他開心。
因為一直以來,她對他展現的樣子都太過於美好了,在過去的漫長時光里,她始終對他保持著驕矜卻又可愛的姿態,她始終會對他毫不設防地流露出小心卻又真摯的喜愛。他認定這世界有無數的虛假之處,卻從來不覺得她的喜愛會是假的。
但是今天,那一把琵琶揭露了真實的她。
無論在離虛境還是定世洲,她像寧死也抱柱不去的尾生,執著不休地想要將他留在身邊,那種姿態曾經讓他的心為此酸澀不堪。但現在卻有琵琶如斷裂的橋柱,告訴他,她也可以為一番虛假的情深姿態,縱情演繹到天下皆知的地步。
那麼他究竟是獨一無二的愛人,還是下一把焚於火中的青騅?
他無法細想了。他甚至不能去想,今日她這般溫柔面對自己剖白的姿態,是否只是來日行刑之前最後的一輪示警,告誡他要麼可能走上死路,要麼早日退步抽身。
「我們走罷。」
他的思緒仿佛遊蕩在外,只剩下軀體在不知死活地動作,向前去奮不顧身地拉住了她的手,用艱澀的聲音勉強地表達溫柔。
不要再留在這裡了,不要再看那些琵琶了。她眼裡複雜的千情萬緒,他只能看到拋棄前的決絕與無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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