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縭頭上的首飾被取下,高盤的髮髻也被婆子一點點的拆散,婆子手裡拿了沾了頭油的梳子在錦縭頭上從頭順到尾,嘴裡更是念念有詞:「一順順到尾,舉案又齊眉,二順順到尾,順風又順水……」
司微大囧。
正聽婆子念叨著,便見廂房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進來的是春娘並著兩溜的婆子。
春娘後頭跟著的五六個婆子手裡也沒空著,一個盤子裡托著嫁衣,一個盤子裡擺著鎏金冠,後頭的倆婆子手裡捧著的,是攤開擺放的一套頭面,從簪釵梳篦,再到耳鐺臂釧……莫說是頭面,便是掛在腰上的、環在腿上的、扣在腳腕上的,這麼一套下來,從頭到腳算是全顧到面了。
再後頭的兩個婆子則是各自搬著約莫有後世28寸行李箱那麼大的箱子進來了,聽清露先前所說,應當便是春娘要給錦縭的添妝了。
「行了,把東西擺下,該給姑娘用上的擺到梳妝檯上去,該收起來的也就先放這兩個箱籠上,東西擱下你們就去盯著廳堂那頭的花牌,莫要出了差錯。」
春娘這麼一吩咐,跟在她身後的兩溜婆子自然應下,箱籠落地,東西擺好,人也就跟著退了出去,舉止之間看上去竟頗有規矩的模樣。
門扉輕輕闔上,春娘也不用人招呼,自顧自斂了袖子在椅子上坐下,抬眼朝著坐在梳妝檯前的錦縭看去,於是二人視線在鏡中碰了個巧。
春娘嘆了一聲,微抬了下頜示意了下屋裡擺著的箱籠以及擺在箱籠上的那一套首飾:「這兩個箱籠里裝著的,皆是絹羅,並不名貴,卻恰是能用在四季衣裳上的料子,穿了也不逾矩。至於這套首飾,你且自個兒保管好……」
「一個女人家,生活在那些個大宅院裡,若是連自個兒的嫁妝都保不住,那她這一輩子,都得是受人算計、受人欺負的命。你呢,就把這些東西連帶著你在樓里這麼多年存下來的體己銀子收好了。」
說到這,春娘一頓,再抬眼時看向錦縭的眼底已是一片冷厲:「這些就是你往後大半輩子的命根子,誰敢動你的命根子,你就得先要了他的命!」
「能進我這樓里的,都是些苦命人,可人活在這世上,哪有命不苦的?」
春娘冷臉呵斥:「你也莫要再端著過往那麼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模樣,既是從這等腌臢地兒脫身出去了,那就好生活出來個人樣——出了這個門,過了這個坎兒,那就給老娘把你的腰杆子挺直了!」
「你且記住,女人家的命,向來都是自個兒咬著牙掙出來的——聽明白沒有!」
原該是一直絮絮叨叨的婆子這會兒似是被春娘嚇著了,低著頭給錦縭盤發,大氣兒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