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每年該有的孝敬,風塵從良的政績,上上下下的打點,咱們也向來是一個不落。」
春娘眼底眉間的笑意這會兒已經完全褪乾淨了,眼底映著外頭的燈光,像是鋪了一層細碎的冰碴:
「那這個點兒上,是什麼能教縣令那頭,跟咱們春江樓翻了臉?」
春娘身後,一個婆子皺著眉,勸慰著道:「倒也未必是縣令,說不定是那賈老三……」
春娘搖頭,面色更沉:「秤砣沉沉兩頭平,沒上頭人點頭,他賈老三再怎麼,也不敢鬧咱們春江樓的場子。他今兒個敢鬧,就得做好他日千百倍還回來的準備。」
「更何況,還指了名兒的讓我走一趟縣衙?」
春娘擺擺手,讓過來傳話的大茶壺下去了,再開口跟身邊的婆子說話時,聲音便更是又低又重:
「能教縣令不顧過往交情,不顧東家那頭在京里經營,更不給主家面子的,只能……同是京城來的人。」
恐怕,不僅得是京城來的人,還得是朝里朝外,都能壓主家一頭的人。
那婆子的臉色也跟著一變:「那這……」
春娘一嘆,站起了身子:「看來這潭子渾水,還真是不得不去趟上一回……誠毅郡王來咱們鳩縣這一回,真真是什麼牛鬼蛇神都給攪出來了。」
「備車,想必縣尊大人夾在這中間兒,也里外不好做人。但刀切豆腐,哪兒有兩面光的時候呢?」
遊船會上,幾個無關緊要的人離席,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各家樓船上,該喝酒的喝酒,該說笑的說笑,再不濟,有些已經摟著人在船上的包廂里胡混廝鬧。
只是那知府家的公子,這大冷的天兒胖頭上卻出了一身汗,哆哆嗦嗦的拿了帕子抹著。
比起胖子的戰戰兢兢,閣老家的公子姿態便要閒適得多,見著他這模樣,頗有幾分看不上眼:
「你說說你,連這麼點子事兒都擔不起,還想著搭京里的門路……崖諳啊,還是見識太少。」
劉承延把玩著手裡附庸風雅的扇子,翹著二郎腿靠坐在太師椅里,打量著胖子終歸是覺著有些看不上眼。
吳崖諳——就是胖子——肉乎乎的手捏著帕子擦汗,不多時,那帕子有些潮的同時,便蹭上了幾分油膩。
吳崖諳苦笑著,他有自知之明,這輩子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主,但大禍從來不闖,也就是那些個小事兒上,也才逞著他爹的威風做個不成器的衙內,終歸上頭有他爹給他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