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遲疑了一瞬,朝著秦崢緩緩搖頭:「公子,聖上龍體事關江山社稷,宮中老人如何敢將內闈之事傳與外人知曉?」
秦崢將手裡的話本子丟開:「不是教你窺探宮闈之事,給督指揮使去信,問詢皇爺爺最近可有頻繁延請御醫,可有罷朝不臨,可有將送去的摺子轉交內閣。」
「若督指揮使也拿不定主意,便教他把這封信一道遞交御前,皇爺爺自會知曉我的意思。」
玄策答應下來,只面上還有幾分遲疑不解:「京中,可是有變?」
秦崢問道:「景升二十一年的抄家案,卷宗案卷你和玄霄都瞧過,是時,聖上大怒,牽連者眾,殺得人頭滾滾,那股子血腥氣便是隔著舊紙堆,也能教人膽戰心驚。」
「便是如此,當年罪臣及其眷屬押解至京,還要著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御史三司會審。」
「而如今,文翰林,武進士,手持今上誥令,抽調五城兵馬,著禁軍京兵隨行,奔赴地方,徹查到底……這除卻是為了剜除毒瘤,卻也更是一場清洗。」
官場之上,向來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這回景升帝著吏部派官,多從翰林院、武學這等進士及第,承旨觀政,以待備選吏部推官的文武進士中挑揀人選,這本身就是一種信號。
這是一場從地方開始的,徹底的清洗。
查,徹查,但凡能查出不法之實,證據確鑿者,當即可下入大獄。
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地方不可一日無有父母之官。
這些人,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都得卯足了勁兒的往深了去挖。
從地方,再到中央,就看,這回是能挖出多少腐肉,剔除多少壞死的筋脈……這註定了是一場驚濤駭浪,不知要打翻了多少沉船。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這一次的徹查,景升帝誥令所言,乃是就地查處。
也就是說,繞過了朝廷三法司會審,變相加劇了這些手持誥令,委派地方徹查的文武進士們和地方官員之間的衝突。
就像是,快刀剃腐肉,只求快,只求狠。
「按舊例,官員瀆職不法之事,由大理寺主審,刑部覆核,御史督查,三法司核查無誤,方可定性,上奏天子,依律奉行……」
刀子,只有握在自己手裡,才能把控力度,才能知曉刀鋒所向何處。
而如今,這把解了禁的刀,被下放到了秦崢手裡——朝中聖旨,如今已經在路上,繞過了三法司的掣肘,特許他專權獨斷,將整個南地掀個底朝天,徹底清除後患。
「如此這般放權,行事狠准急,難免給人不大好的預感……」
秦崢面色冷凝,七十古來稀,而如今的景升帝恰巧便是卡在七十這麼個年歲,再加上此般種種施為,如何不教人擔憂?
玄策卻是未能領會秦崢的擔憂,只蹙眉思索著此番這般大的動靜,心下隱約也帶了幾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