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傅靖元先拋下他一走了之的。
明明他只是想爬到高處不被人欺負。
明明他只是想在深宮算計中活下來。
為什麼……
他要皇位有錯麼,一輩子在「庶子」「」冷宮妃嬪的兒子」的異樣眼光中,他只有這條路能選。
那人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他只是個事事只能依賴自己的廢物,他所拼命爭取的一切都能被傅靖元輕而易舉地拿到手。
所以他嫉妒,提防,算計,陷害……
這也有錯麼?
傅少茗眼前眩暈,身形不穩,一手撐著桌沿,指甲緊扣桌面,發出吱吱瘮人的聲響。
他才不信。
假的,一定是假的。
……
晚上南繁殿的桌案上,趁謝惟沐浴的時間,孟惘趴在左手臂彎處,右手鬆松握著只毛筆劃拉著,眼珠隨著筆尖微動,長發垂落在膝。
平鋪的宣紙上畫著幾條歪歪扭扭的線條,細看之下……
細看也看不出來畫的什麼。
直到他又添了幾筆,於雜亂如水草似的線條下畫了個不怎麼圓的圓形,又在圓里畫了幾條曲線流紋。
圓作盆,紋作水,這樣就勉強能推斷出上方那蜿蜒而上的東西是什麼了——
藤蔓。
孟惘感嘆了一下自己無師自通的畫技,隨即一手托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垂著眼皮繼續瞎畫。
他想著如果自己能變成藤蔓就好了,謝惟可以把他種在土裡,每天給他澆點水。
當然水裡要加點糖就更好了,或者在他的土壤中埋上一顆。
白天謝惟抱著他曬曬太陽,他要躲在那人的袖袍之下。
晚上謝惟再把他挖出來,洗乾淨放進被窩裡,他要纏到那人的脖頸上、手腕上。
他什麼也不用思考,每天都是謝惟的體溫。
他會延展再生出許多許多小觸手分枝,去戳戳那人的唇邊蹭他的臉頰,開心了給謝惟結一朵小花,生氣了拍拍窗台,委屈了就呈波浪狀擺擺蕩蕩……
如是想著,孟惘不自覺輕笑兩聲,隨即揚起的唇角又低垂下來。
漆黑如墨的瞳盯著那宣紙看了半晌,他慢慢將紙張對摺疊起,從中間撕開,指尖輕夾著放到了一旁的燭燈之上。
當人好累。
自皇宮回來後的這幾天,孟惘一直在想如何應對幾日後的百里夏蘭。
如果他不回去,好的結果無非是她強行將自己擄回去。
再壞一點,就有可能會對謝惟動手,在修真界鬧大並攤開他的身份,讓他到時候不得不回到魔界。
可是無論哪一種都讓他頭疼。
謝惟既然重生一次,不如直接向他挑明了,讓他跟自己回去,至於百里夏蘭那邊,再努力平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