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成一隻手捂住耳朵,一隻手抹了把臉,內心波瀾起伏,幾秒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幾次想要扯開一個笑,但都在半路上失敗了。
看著這扇門,想著這扇門後程北的臉,尹玉成完全笑不出來。
「A區犯人都說你已經被藺言拔掉了牙齒,我還以為他們誇大了,」眼帘下垂,尹玉成語氣複雜的問:「克里斯曼知道你已經不姓霍華德改姓藺了嗎?」
程北發出一聲冷笑,他想諷兩句老大,但最終沒敢多說,只問:「霍華德就姓霍華德嗎?」
尹玉成眨了眨眼,臉色一變,他聽懂了,但他又覺得應該是自己理解錯了。
「你是說…」尹玉成一隻手捂住嘴,低聲說:「克里斯曼和藺言…?」
克里斯曼不是也被藺言開了兩槍嗎?霍華德不是向來睚眥必報嗎?
不是,藺言會魔法嗎?只要念念咒語就可以把一身反骨的重刑犯變成乖巧聽話的布娃娃?
程北沒回答。
不說話就是默認。
尹玉成表情晦澀難辨,垂著臉一下一下捏著食指的第一個關節,指腹被壓下,又緩緩彈回來。
他對藺言的了解似乎還是太片面了。
最初,他以為藺言是個殺人不眨眼,滿腦子肌肉的壯漢,後來,他以為藺言是個愛好犯人的自我感動者,能來當獄警,他或許還有些白騎士情節。
現在,尹玉成發現自己錯了。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來當獄警的呢?
錢?實習生拿不到錢。
權?更不可能,牛馬哪有權力。
如果不是為了物質,那就是為了滿足精神需求了。
尹玉成隱隱有了猜測,但因為前幾次的誤差,他不敢再隨便妄下定論。
「我先確認一下,」尹玉成問:「崔堂應該還姓崔吧?」
比起A區的克里斯曼和程北,尹玉成和崔堂更熟一點,他相信崔堂不會這麼容易就被藺言馴服。
應該不會吧?
值得高興的是,程北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鬆了口氣,尹玉成拍板道:「我知道藺言究竟是什麼人了。」
他是一個——
熱衷於玩弄犯人,抓住他們心靈的空隙,將他們變成全然不同的另一個樣子,將之稱之為救贖,以此獲得精神滿足的愉悅犯。
而且,他也沒那麼在乎犯人的命。
尹玉成還記得,藺言當時的意思是,如果封荊確實沒辦法感化,就允許他殺了他。
允許,尹玉成在心裡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實在有些微妙,封荊又不是藺言的附屬品。
或者說,只是現在不是。
尹玉成輕輕抿唇,餘光盯著毫無動靜的另一扇門,腦海中是藺言輕描淡寫的話語。
殘忍的救世主。
封荊要麼步入程北的後塵,要麼死,藺言只給了他兩個選項——地獄,還是地獄?
正想著,尹玉成倏然眯起黑眸,偏頭看向左側方,藺言和克里斯曼的身影由遠及近。
漂亮的少年牽著克里斯曼的手,藍眸中笑意淺淺,繾綣著一汪春水,帽檐映下淡淡的影子,和額前的髮絲一起試圖藏住兩顆惹人窺探的藍寶石。
尹玉成看了兩眼,從扭頭變成了半個身體都轉了過去。
而克里斯曼的表情讓尹玉成覺得不忍直視。
好一個情竇初開的黑-手黨二少爺,這是犯人看獄警的眼神嗎,克里斯曼有沒有照過鏡子?
如果霍華德家主在這裡,尹玉成一定會幸災樂禍的告訴他你弟弟完了。
如果霍華德家主身患隱疾的傳聞是真的,那尹玉成還要加一句霍華德也完了。
靠在門板上的肩一用力,尹玉成站直了身體,將衣擺一捋,眉眼一彎,活脫脫的迎賓小哥。
「長官!」他中氣十足的叫了一聲,確保小黑屋裡的兩人都能聽見。
隨之猛地壓低聲音,在藺言驚訝混雜著茫然的眼神中笑起來:「我和您賭。」
克里斯曼:「什麼賭?」
「沒事,」尹玉成摸了下喉嚨,「吃多了,嗓子堵。」
克里斯曼才不信,聲音霎時冷了下去,「說清楚,別想囊塞我。」
尹玉成偏頭示意他看藺言:「這是我和長官的秘密,能不能告訴你,得由長官決定。」
尹玉成稱這一招叫做「禍水東引」,藺言稱之為「死道友不死貧道」。
克里斯曼於是看向藺言,藺言也抬頭看他,青年硬邦邦的問:「他說的是真的嗎?」
「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