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抬手摸了一下俞汀的額頭,眉梢微動,「是有點燙,不舒服?」
俞汀這才發現,原來陸絕的手很長,那麼寬的過道,他輕鬆就碰到了他額頭。
俞汀脖子挪了一下,讓額頭離開了陸絕的手,被觸碰的地方比先前還燙了,他平靜說:「熱。」
陸絕收手調低了空調。
飛機降落著,窗外偶爾閃過未知的光亮,俞汀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媽是在陵江看見藍雨?」
「是。陵江是我奶奶的老家,我爸畢業陪她回來探親,遇見了我媽。」
陸絕語氣冷淡,「他們遇見那天,我媽看見了藍雨。」
陸園的主人姓陸,俞汀以為是陸絕的爺爺,沒想到他奶奶也姓陸。
他沉默兩秒,說:「你媽媽的姓很特別。」
「還行。」陸絕挑眉,「你今天對我很好奇。」他探身,眸里是很亮的笑意,「還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
「……」
俞汀閉了嘴,頭扭回後靠,閉眼不理陸絕了。
視線陷入黑暗,陸絕的聲音更加清晰。
「不問我想哪兒說哪兒了。陸絕,男,189……」
俞汀沒想聽,那些話還是源源不斷鑽進他耳朵。
飛機落地的瞬間,最後一句清晰撞進了他耳膜。
「沒談過戀愛,初戀,俞汀。」
*
俞汀到醫院的時候,趙如菲看到他,緊繃的眉眼瞬間全展開了。
怕不影響俞汀參加比賽,她之前都是偽裝輕鬆。
她其實很怕。
沈醫生說手術成功率大於百分之九十,可到底是要在身體上動刀子,她的情況只能全切乳房,最近無論睜眼閉眼,她眼前總是一幅血淋淋的畫面。
她昨天給俞汀寫了一封信,假如她沒出手術室,俞汀會在一周後收到那封信。
俞汀包住她手,雙眼彎彎,「就是進去睡一覺,我會在外面等你。」
趙如菲反握住俞汀的手,俞汀的手其實有些糙。
除去十指修長,指腹是常年勞動和寫字磨出的手繭,也很單薄,然而只要握住他手,總會很有安全感。
趙如菲重重點頭。
趙如菲被推進了手術室,白色的門關上,門頭上方的紅燈亮了,在發黃的牆皮上暈出一圈並不討喜的紅圈。
走廊里有一張給家屬等待的長凳,俞汀沒去,他筆直等著,眼睛只看著那盞紅燈。
任何安慰,此刻在手術門前都蒼白無力,看著少年又變得毫無血色的臉色,陸絕低聲問:「手術要三小時左右,喝點熱的?」
他沒想俞汀回復,問完就走,俞汀卻扭頭喊他,「不要熱的,要鹽水冰棒。」
陸絕直奔樓梯間,他沒耐心等電梯,不過六樓。
一口氣跑下樓,拿了一根本地產的鹽水冰棒,去結帳,收銀台擺著一桶花花綠綠的棒棒糖。
「一塊。」收銀員掃完冰棒。
陸絕沒反應,他轉著棒棒糖,終於在密密麻麻的口味里找到了一根草莓味。
他拔出草莓味棒棒糖,「一起算。」
嘀!
收銀槍響了一聲,收銀員說:「棒棒糖五毛,一共一塊五。」
俞汀以為這個夜晚會異常漫長,實際他吃完冰棒,又咬碎掉那根粉紅色的棒棒糖,手術室的燈就熄了。
門打開,沈醫生第一個出來,她摘下口罩,俞汀吐字很慢,「我媽……」
「明早九點二十分左右醒。」沈醫生笑得很開心,「別擔心,手術非常成功!」
她又朝陸絕點點頭,摘著手套快步趕去衛生間。
陸絕悄聲吐了一口氣,正要找俞汀,熟悉的氣息先撞了過來。
就那麼猝不及防,俞汀主動抱了陸絕。
兩秒後他鬆了手,酸甜的草莓味還在舌尖縈繞,開口說:「擁抱果然會——」
最後五個字,消失在陸絕強勢又密不透風的擁抱里。
這次陸絕抱得無比用力,他一手扣緊俞汀的後腰,一手五指全深深插進俞汀後腦勺的黑髮,將人緊緊按在他懷裡。
俞汀視線驟然黑暗,隔著薄又柔軟的布料,他被狂跳、像過年夜爆炸煙花一樣的心跳聲徹底包圍著。
他靠著的地方是——
陸絕的心臟。
俞汀懸空的手頓了一秒,最終是沒有掙開,逐漸安靜地垂落,任由陸絕抱著他。
「嘟……」
回鈴音響一聲就被摁斷了。
氣喘吁吁的李成蹊望著遠處擁抱的身影,他滿臉熱汗,挎著的書包也像浸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