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立刻追問:「你知道那是什麼。」
白玉京根本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拉著顧行馳:「天亮之後,我們出村。」
「白先生!」
沈昭上前一步擋住他,目光沉而幽深:「看在我和盤托出的份上,希望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庇護我們,你答應過的。」
兩人一高一低對視,空氣中的氣流仿佛在一瞬間凝固,逼仄緊促得讓人無法喘息。白玉京琥珀色的眼瞳無波無瀾,與生俱來的冷淡和壓迫重重壓在沈昭肩上。
沈昭心底不由一顫,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忽然想起白玉京第一次做完心理評估後,醫生對他的評價:
他本該是野獸。
但沈昭是姐姐。
「姐!」
沈歲一個箭步衝上來,強硬地站在恐怖的低氣壓渦旋中心,用身體隔開僵持的兩人:「沒必要和這種非人類較真。」
顧行馳阻攔的手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瞬不悅,但還是挽住白玉京的手臂:「天還要一會才能亮起來,我們先談談好嗎?」
…
「你知道那些是什麼。」
廚房裡,白玉京靠坐著方桌的桌沿,垂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纏著顧行馳衝鋒衣上的系帶,看起來冷漠又漫不經心。
顧行馳站在他□□,雙手扶在小白大腿上,語氣還是溫溫地,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是不可以說的秘密嗎?」
白玉京抬頭看了他一眼,那張沒有絲毫瑕疵的漂亮面孔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神情,似乎是,委屈。
「你要為他們說話。」白玉京說。
明明是沒有任何語氣起伏的一句,但顧行馳卻感覺心臟仿佛被細小的電流輕輕刺痛了一下。他抬手按住白玉京的脖頸,緩緩把他按向自己,直到耳垂被細微的鼻息輕擦,才開口:「胡說八道,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燈下浮塵似乎靜止了一瞬,片刻,白玉京收緊了落在顧行馳腰後的手臂,聲音落在他的耳側。
白玉京問,為什麼。
那張年輕冷淡、總是給人一種漠不關心感覺的面容,此刻只有種心無旁騖的專注,這種一反常態的情緒並沒有帶來壓迫和鋒利,反倒是隱隱約約透出一些、無法掩飾的,期待。
他在期待這個問題的答案。
顧行馳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笑著反問:「為什麼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會徑直衝進我懷裡?」
白玉京聞言略微後退了幾寸,視線落在顧行馳臉上。兩人面孔相距咫尺,擁抱的姿勢親密無間,這樣的距離下,所有的情緒都無處遁形,包括此時白玉京眼底划過的茫然。
思考並沒有帶來答案,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似乎是本能。
他當時是要離開的,但在看見顧行馳的一瞬卻不自覺收起爪牙,小心又親昵地埋進對方的頸窩,欣喜克制地呼吸著,恍若故人重逢。
「一時間想不到理由的,對吧。」
顧行馳摩挲著白玉京柔軟冰涼的長髮,笑了起來:「感情這種事就是這樣,不用問為什麼。」
白玉京同他對視了幾秒,低頭埋進了他的側頸,雙臂緊緊環在顧行馳的腰後。顧行馳拍拍小白後腦勺,又在他耳尖上親了一下,十足的安撫意味。
「很討厭這裡。」半晌,白玉京低聲說,「蟲子鑽進身體裡很疼。」
顧行馳聞言瞳孔瞬間放大,幾乎立刻就想起身去查看白玉京脖頸處那道細小的傷口:「所以確實有蟲子寄生了?你剛剛說沒事是在騙我嗎??」
白玉京緊緊掐著顧行馳的腰側,不讓他動彈分毫,像抓住了痛苦中最後一絲慰藉:「他們說蟲子活不下去是不行的,蟲子要在我的身體裡活下去。」
「什麼意思?他們是誰?!」
顧行馳掙扎著想去看白玉京的臉,卻被不容抗拒地力道牢牢按住,死死扣進算不上溫暖的懷抱中。
空氣仿佛驟然凝固,夜色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慘白的燈光一寸寸凍結在周圍。
白玉京緊緊抱著顧行馳,依舊感覺到冰冷的氣流裹挾著惡臭氣息從四面八方撲來,穿著奇怪的人圍繞在他四周念誦跪拜,眼神中充滿狂熱的虔誠。
『讓我們見到祂吧。』
有人說著,割開了自己的手掌,讓鮮血落在白玉京的頭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這樣做,白玉京感覺到血液順著頭皮不停地不停地往下淌,他下意識將懷抱收得更緊,不想讓顧行馳沾上一點血。
直到血流突然停止。
白玉京慢慢抬起頭,看到為首的人正用一種極度失望的目光注視著他,然後失望緩緩變作怨毒,變作仇恨,他一下子把手從白玉京頭頂移開了,開始不斷地用喃語念著什麼,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猛烈,最後的尾音幾乎只剩尖銳又仇怨的嚎叫。
終於——
燈光猛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