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真人塑像的情況不多,活人立像更是罕見,因為這東西一旦立起來就跟生祠差不多,屬於是『有功德於民』者才能有資格這麼幹,但很多人其實根本達不到這個程度,立起來就是擾亂榮譽體系,會被划進『越份之祭』的淫祀範疇。
徐本昌作為國家級專家心底肯定葉門清,但他還是做了個和白玉京特別像的泥塑把他放在了太歲村接受香火供奉,而且這東西確實起到了一定震懾驅邪的作用,說明他對那裡、對白玉京的情況絕對是清楚的。
顧行馳盯著那些泥塑,像在看一個又一個複雜的謎團,這些謎團在告訴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又刻意的安排。
「怎麼了?」白玉京對顧行馳的情緒向來敏感,動了動手腕,反手扣住他的手指。
顧行馳看著他:「沒事,就是一直以為咱倆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沒想到是命中注定我愛你。」
白玉京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他的隱喻,但是明顯很喜歡我愛你這三個字,抓住顧行馳的手牽到唇前親了親:「那不是也很好嗎?」
顧行馳聞言微微笑了下:「是很好,你在的故事就很好。」
該他面對的謎團他不會膽怯,需要他承擔的責任他不會推卸,和他有關的一切他會選擇參與而不是逃避,況且,有白玉京在的旅程總歸會讓人安心。
他們精心策劃讓白玉京出現在他的人生中,但可能沒有想到他竟然願意和白玉京攜手走完全程。
「喲,怎麼又牽上了。」何十五回頭就見兩人你儂我儂,不由有點頭疼,「找個男媳婦……嗨喲……」
顧行馳瞥他:「又不是你家的事,你操什麼心。」
何十五嘖了聲琢磨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麼,一點頭:「也是個好事,何叔叔祝福。」
顧行馳一噎,倒是邊上白玉京神色自然地說了句謝謝。
「給你,拿著。」
何十五遞過來一把黃銅鑰匙。
顧行馳愣了一下才接過來。他見過這種鑰匙,在礦場的資料室,當初胡主任手裡的就是這種黃銅鑰匙。雖然有一些花紋上的細微差別,但是整體風格非常相近。
「這是哪的鑰匙?」他垂眸斂了下情緒才抬頭詢問,「這鑰匙可不多見了,老貨?」
何十五坐回座位上捧著茶繼續砸吧,不疾不徐:「這是顧勤鋒宅子的鑰匙。」
「什麼?」顧行馳皺眉,「我小叔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顧家幾棟樓都沒有這種門鎖。」
何十五呵呵笑:「你知道什麼,拿著回去找就是了,他應該給你留了東西。」
顧行馳收了鑰匙,抬頭狐疑地看他:「你既然能有我小叔宅子的鑰匙,那你們關係應該很好吧?為什麼連他去世你都不知道?」
何十五有些遺憾:「我2000年後就再沒出過蒙東,一開始和朋友們還有聯繫,時間久了就都淡了。」
「顧勤鋒他……」何十五沉默了一會,再開口聲音很輕,「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08年,那年辦奧運,家家都想看電視看比賽,我們村子信號不行,他跟著通訊信號大隊一起來的,還給我買了台新電視。」
他說著指了下面前的電視機,是那種比較舊的大頭款式了,但是能看得出用的很愛惜,擦得非常乾淨,上面還擺了個福祿公的小木雕,就是雕的有點丑。
顧行馳默默聽著,心底除卻意外還有驚愕,千里迢迢來給人送電視,這能是他小叔干出來的事?
在他記憶中,顧勤鋒和他爸很不一樣,雖然是親兄弟,但他爸是純酸腐文人,講情懷風骨,對顧行馳也是搞君子淡如水那一套,父子倆相處不溫不火。
而顧勤鋒是個脾氣火爆性格大咧且沒什麼文化的糙漢,雖然也很疼他,但是顧行馳小時候也是真怕他小叔,犯錯惹氣了顧勤鋒抄起什麼算什麼,一路能給他從院頭抽到院尾,十個他爹都攔不住。
後來顧勤鋒被國家特聘進了地質勘測隊,一走就是數年,基本只有年節才會回來。直到顧行馳十四歲那年,噩耗從貴州傳來,他小叔在一場泥石流事故中犧牲。
「顧勤鋒在這呆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自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何十五盯著顧行馳手裡的黃銅鑰匙看了會,「這鑰匙也是那時候他給我的,我出不了蒙東,你拿著回去看看吧。」
顧行馳聞言不解:「出不了是什麼意思?」
何十五不願多說,敷衍道:「你就當是我活下來的代價吧。」
顧行馳蹙起眉,神色稍有晦暗:「何叔叔,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故弄玄虛誰不會?看在我小叔的面子上,你也多少告訴我一些吧。」
何十五沒說話,垂頭捧著茶,徒勞而固執地堅守著讓人無計可施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