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重傷的緣故,邊一傑說話語速十分緩慢,短短几句話停下來三次才說完,看起來虛弱極了。
顧行馳在旁邊抱臂冷眼看著,神情里沒有一絲憐憫和同情。
「學弟,我們好歹認識這麼多年,沒必要這麼冷漠吧。」邊一傑嘆了口氣,「還是你覺得我這副樣子對你還能有什麼威脅?」
顧行馳沒理他,只揚了揚下巴:「繼續說,你們把人家巫師怎麼樣了?」
「沒有怎麼樣。」邊一傑搖搖頭,「任何虔誠的宗教人員,內心深處一定會有對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貪念,縛拏拉能實現他們的願望,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顧行馳舉手打斷一下,好像真的很困惑:「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們把人家的胳膊砍下來裝在自己身上,這種情況下人家巫師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人都被分屍了,請問這種交易的公平性體現在哪裡?
話落,邊一傑的表情一下變了,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看向顧行馳的目光隱隱有些陰翳:「你還沒有真正見過縛拏拉,你之前是在欺騙我。」
顧行馳完全沒有騙人被戳穿的心虛,一揚眉梢:「你說沒有就沒有?這麼主觀能動,那我說見過就是見過。」
邊一傑冷冷地盯了他幾秒,片刻,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輕輕放下了:「無所謂,你接收到了那串數字,你早晚會回到縛拏拉身邊。」
顧行馳瞧著他:「接著說,你們這公平交易是要做什麼?」
邊一傑歇了一會才開口:「你知道的,任何崇拜都會產生模仿行為,神明崇拜也不例外。」
「你應該已經見過那些神像,單頭多臂,所以我們猜測,這是ta現世的一種法身。通過利用勒烏的一部分身體,能夠獲得與神交流的能力,而勒烏也相信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將自己的意識遷移到新的宿主身上,並得到與神見面的機會。」
他說著一頓,眼底有一種明晃晃的、顧行馳根本無法理解的狂熱:「甚至是取代ta,成為ta。」
顧行馳看著他的表情,不由覺得困惑:「你是想做神的人嗎?這不是你的人設吧?」曾經想推翻宗教的人皈依了?
邊一傑就笑,笑得非常傲慢:「不,神明一旦可以人造,那就是徹底的推翻了,人人都可做人人都可立金身。」
顧行馳給他鼓了兩下掌:「這個調調才對路。」
「所以你親身上陣也是為自己的理想做奉獻了是吧?不過……」他眨了眨眼,手指隔著幾米的距離上下示意了一下邊一傑渾身上下的狼狽樣,「效果很一般啊。」
「研究所的能力就到這裡了,至少目前是這樣,如果想要真的成為能夠取代ta的神,我個人認為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邊一傑對此倒是很坦然,「所以,我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的堅持,單憑人力好像就真的只能止步於此了。」
他說著突然笑起來,看向顧行馳的眼神詭異至極,讓顧行馳不知為何一下想到了太歲村裡的那尊肉身神像。
這不是人該有的眼神,邊一傑一定隱藏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這麼想著,顧行馳下意識向牆壁位置後退了一步,瞬間,就見有什麼東西如風般猛地刮到了他剛剛站立的位置,落地幾乎沒有聲音,但是彈性非常好,落地後飛速彈走,只在眼前留下一道深色的影子。
他嚇了一跳,手電立刻照過去,但還不等光柱落定,一道白影忽然從最近的神龕裡面沖了出來,那種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達到的,幾乎就是一個眨眼,刀刃已經落到了身前!
嗡的一聲,刀刃撞上了手電。
手電被直接打飛,顧行馳手腕撐不住力道猛地向下一折,整個手臂都被震得發麻。他沒忍住暗罵一聲,順勢往下一彎腰就地一滾,邊滾邊罵心說這是哪路的神仙能有這力道,簡直能和他老婆媲美。
隨著他的罵聲,一道拗口晦澀的聲音也驀然響起。
顧行馳頓了半秒才意識到是對面白袍人在說話,不是漢語,聽發音應該是東南亞國家的語言。
「不是老哥,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從刀刃下堪堪躲過,顧行馳立刻爬起來,右手臂發顫,手腕無力地垂著,他自己感覺了一下,最好的情況恐怕也得是脫臼了。
「你想要什麼,我們可以商量。」顧行馳緊緊盯著對方,目光沒有一瞬移開。
對面是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男人,典型的東南亞長相,身材瘦小,但從裸露在外的肌肉輪廓來看,顧行馳毫不懷疑這人一隻手就能捏斷他的脖子。
白袍人也在看他。
目光對上的一刻顧行馳心底暗叫不好,這種眼神不是普通的厭惡,應該說是,憎恨。
這個白袍人對他的情緒強烈到眼睛都已經快盛不下,眉梢間全部都是積聚不下的戾氣和陰翳,濃烈到幾乎猶如實質。
什麼仇什麼怨?!
顧行馳一塌腰躲過對方的長刀,往前一撲借力往牆角的位置滾,還沒停穩就見邊一傑忽然動了,隨著他的動作更多的血從嘴裡涌了出來。但邊一傑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一般,直接從角落裡撲了過來,死死壓住顧行馳的肩膀,手臂像條蛇一樣緊緊勒住了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