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丞:「妥、妥極了!」
4.4.
雖無八百里,但六百里也能應應急。
想來送到沙州,就算梅花凋謝,卻也還有一匣余香。
成功將木匣交付了出去,想到阿耶不日就會看到自己寄出的梅花與春信,寧離心中也雀躍了一分。他實在是等不及了,想要快些送到。
從內屋裡走出去,剛下了台階,忽然聽到院子那頭傳來一聲冷笑。
那笑聲鄙薄、不屑,還夾雜著十成十的傲慢。
寧離心想,這是哪裡來的人,這樣囂張麼?他出身沙州寧王府,都沒有這樣趾高氣揚呢!
他雖然愛熱鬧,但也不愛這等的熱鬧,剛要從院子裡穿過去,卻聽著那人大聲道:「區區一封家書,竟要動用六百里加急……我今兒算是開眼了,不愧是邊陲之地來的貴人,好大的排場吶!」
這這這……說的是他?
寧離愣了一下,斷斷沒想到,這戰火竟是往著他身上燒的。
「怎麼著,你難道還不服氣?我聽聞上次動用八百里加急,還是當年西蕃大軍壓境、大非川傳回的戰報,世子區區一封家書,何德何能?」
寧離:「……」
他本來就有一些心虛,聽了這話,頓時更加的心虛。他難道不知曉,用一匣子金珠賄賂驛丞並不光彩麼?可現下他人已入京,也飛不回沙州了,是以才用重金開路。事後悄悄地溜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聲張才好,誰知道被這麼個冒失鬼給捅出來。
就這麼恍神的工夫,又聽那人嘲道:「怎麼著,我可曾說錯半句?寧王征戰塞外,枕沙臥雪,何等英武……可世子倒好,還未入京便是揮金如土,這般鋪張揮霍,不知道教他知曉了,心裡該是有多失望呢!」
寧離腳步一停,終於側首看過去。
院子那側站著的是個錦衣玉冠、明珠玉帶的少年郎君,生的是一張俊美面貌,可神氣也忒過可惡了。
見得他看來,那少年郎君又是一聲冷笑:「你瞧我作甚,難道我有說錯麼?」上下打量了寧離一番,目中憤意喧喧,他見寧離不曾開口,頓時嗤笑:「我竟不知道,世子原來是個啞巴!寧王一世英豪,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縮頭鵪鶉的兒子?!」
。
這可是往著臉上打了!
寧離還沒開口,他身後小薊臉上已經露出憤怒神色。
小薊快言快語,立刻反唇相譏:「我家小郎君明秀在內,倒是不如你……瞧著是個光鮮樣貌,實際上則是多嘴饒舌、招惹是非,鬥雞似的滿院子啄人。」
那錦衣少年勃然大怒:「你說誰呢?」
小薊冷笑道:「誰喜歡打言語官司,我就在說誰,誰瞪著鬥雞眼,我就在罵誰。怎麼著,你趕著上著對號入座了?」
那錦衣少年冷冷將小薊看著,忽然側目:「……怎麼,寧世子,你身邊的人目無尊上,你也不管嗎?難道這就是寧王府的教養?」
寧離「哦」了一聲,彷佛終於注意到這樁爭執來,點了點頭:「不錯,小薊,你本不應該說話。」
小薊眼眸愕然,頓時幾分委屈。
錦衣少年雙眉一挑,神情中現出幾分輕蔑得意。
寧離面不改色,諄諄教導:「有惡狗當道,朝著你犬吠,你不理這惡狗也就是了。如何還要自降身份,去與這惡狗分辯呢?」
小薊轉嗔為喜,頓時間「撲哧」一笑:「小郎君說的是。」
那錦衣少年勃然大怒:「你說誰是惡狗?」
寧離含著點兒笑:「誰在四處不停的犬吠,誰就是惡狗。」
他並沒有點名道姓,可是他說的是誰,在場眾人,又如何不明白?那錦衣玉冠的少年郎君一張麵皮都漲紅了,若是不爭,就得吞下這一口氣,可若是爭,豈不就承認他自己是一條惡狗?
錦衣少年素來在家中養尊處優、呼風喚雨,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登時間,一雙眼睛裡怒火彷佛都要迸出來,袍袖下的手捏的嘎吱作響,忽然又十分奇異的靜了下來。
……不太對。
寧離心中生出了淡淡的警兆,忽然間,一陣勁風滑過,直奔他麵皮而來。
那一道金芒快得幾乎要看不見影子,閃電一般,然而還不曾靠近,就被打落。
「啪嗒」一聲,勁風落地,「鏗鏘」一聲,長刀歸鞘。
原本站在寧離身後的侍衛縱身到他身前,拔刀斬落了暗器。寧離低頭看去,只見腳尖前不遠處,正落得一隻薄薄的金蟾。
只是那金蟾卻是開膛破肚,正正中中被剖成了兩爿,斷處幽藍,分明還淬了毒!
小薊在旁,驚魂未定,見寧離安好,頓時叉腰:「好啊,說不過就動手,惱羞成怒就發暗器……原來這是你家的規矩,我們寧王府也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