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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離的確不覺得有什麼。
暗地裡的人,自從他們出驛站就跟著了,一路跟到了現在。總歸和先前尋釁的不是一夥兒,也沒有惡意,寧離也懶得去管。
他不過喝個酒,吃個肉,取個暖,又有什麼好看了?
果腹了一番,總算把那寒意驅散了。終於從小酒館裡出來,咂著杏花酒那綿綿軟軟的味道,千迴百轉,還是一句:不夠勁兒。
寧離好生遺憾。
來了這建鄴,菜色不合口味也就罷了,如今這酒也喝的不過癮,就更加難受了。
他想要來點兒油潑辣子,再上點兒辛烈夠味的,一頓酣暢淋漓。
轉念一想,自己還要在這地方待上足足三年。
「唉……」寧離搖頭,滿懷惆悵,「這建鄴城,真是待不下去了。」
第6章 芝麻糊 疊音兩字,的確活潑可愛
6.1.
「這建鄴城,真是待不下去了。」
屋中炭燒,暖意融融,可是這氣氛,隨著那一語落地,說不得就有一些沉凝。
裴昭目光淡淡:「果真這麼說?」
蕭九齡道:「不敢有所隱瞞。」
奉辰衛並不是芝麻穀子大小的事情都要回稟,但當日已經撞上了寧王世子,自然撥了人,暗中查探一番。這一查探,就查探到了不得的,這句話乃是從寧王世子口中說出來的,千真萬確,做不得一點兒假。
「寧王世子離開驛站後並未返回,而是先去了來安鎮上的酒館,借酒澆愁。似乎心有煩悶,難以排解,頗有嫌棄之色……」
裴昭目光落下:「莫不是對大雍心懷怨望?」
他聲音淡淡的,辨不出什麼喜怒,可是蕭九齡聽見這個詞兒,一時間心中都緊了。
「怨望」這個詞,程度其實是很重的,若是問到了蕭九齡頭上,他只怕立刻就會跪地叩首,泣聲剖白,說些肝腦塗地、以報君恩云云,指不定還會負荊在背,於殿外階下跪上個三天三夜。
此刻真被詰問的人不在,蕭九齡在旁,也是連話也不敢說。
裴昭眼底,已然生出了幾分厭煩。
入京還不過三日,就已經說出如此驚人之語,更還有如此駭世之行。
果然是關外教化未通之處,養出的粗鄙淺薄之民。
不知小心謹慎,反倒恣意輕狂。
世上蠹碌,面目可惡。寧王世子,貪享樂,好華奢,性情驕矜,才淺志疏……甫一入京,便口出妄言,大打出手,想必接下來三年,也是個潑皮霸王的主。
裴昭淡淡的道:「不必再與我說了。」
蕭九齡一愣,本還有些事情不曾稟明,底下暗衛報與他時,還說到跟蹤的時候、彷佛行跡被寧王世子一行發覺了。可如今見得裴昭對此事已經無意,也只得訥訥稱是。
半籠天光透過步步錦紋窗欞照入內室,桌案架前,灑下明暗昏斜的影廓。
忽然間聽得一聲低咳。
瓷盞撥著茶湯,這狗屁倒竈的事情,蕭九齡默默記下來,也不拿去再與裴昭煩說。
於是輕聲告退,轉到屋外。
檐下飄著雪,來時還細細紛紛,此刻銀霜遍蓋,已然落滿了庭院。
蕭九齡真氣精湛,踏雪無痕,自然不懼這嚴寒。可回望處想起主君身體,眉間憂色,終究是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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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入暮。
雪落得大了,未免寒意浸入,四壁窗門都已經緊緊關上,暖爐中填了銀絲炭,正在無聲息的燒。
裴昭持書卷,正在案前,忽然間,耳邊聽到幾許「篤篤」聲響,彷佛有人敲門也似。他側眸看去,珠簾未晃,分明也無人前來,但那「篤篤」的聲音響著,仍不曾停歇。
這別院中侍從皆是穩重可靠性子,並不曾有些個輕浮毛躁的。
裴昭微蹙著眉:「……鶴鄰,誰在外面?」
張鶴鄰應聲而入,也是納悶:「並未有人。」
可是那一串雜音,還不曾停歇著……
張鶴鄰循聲找去,已經是看到了窗欞邊上:「彷佛正是這外邊兒。」
正說著,聽見了「咄」的一聲,原本綿實潔白的窗紙,生生破了個洞來,迅息冷風入。
張鶴鄰唬了一跳,還道是又有刺客,正要高呼,卻聽著裴昭道:「你去把窗打開。」
「主君,屋外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