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阿翁。」
時宴暮含淚謝過,這時候,只覺得如何動作都有些困難。侍從在一旁給他擦了藥膏,他倒吸了一口氣,一腳踢在了對方的心口。
「毛手毛腳的,連擦藥都不會嗎?」
屋子裡頓時跪了一地。
「郎君息怒,郎君息怒……」
時宴暮恨恨的說:「連擦藥都不會,我要你們有何用?」
庭外杖責聲不絕於耳,因為護衛主人不利,那一頓同來的侍衛都被賞了板子。夜幕漸重,風聲沉悶,此刻一聲聲聽上去,雖然沒有哀嚎,卻覺得十分悽慘與滲人。
此時聽著腳步聲來,款款行來清麗身影,女子聲音婉轉溫柔:「二郎,適才阿翁吩咐杖責的時候,你應該出聲阻止才是,好讓這些人念著你的恩情。」
時宴暮的眼神里出現了些怨毒,聽到這話,心中輕嗤,語氣也並不善:「他們念著我的恩情又有什麼用?一群廢物,我不需要。」
時宴璇聽得欲言又止。
「阿姐。」時宴暮恨恨道,「……若他們當真有用,當時就應該把寧家那個小潑皮留下,而不是被一個胡人侍衛打的不能還手!」
還說是什麼精心挑選的侍衛呢?連個胡人都打不過。
大雍繁榮開放,並不拘與外交流,建鄴之中,出現高鼻深目的胡人樣貌也不是什麼罕見事情。只是雖然如此,那些簪纓世家、高門大戶,到底還是存了一點歧視的心思,責令其飲酒宴樂,看家護院,內里其實並不覺得他們和自己是一類。
就比如時宴暮,現在覺得奇恥大辱中的還有一項,那就是將他擊敗的竟然是一個胡人。
堂堂東海時家,竟然連一個胡人侍衛都打不過嗎?
如果說原本他對寧離的厭惡還沒有那麼多,那麼現他對寧離的恨意,那當真是到達了十成十。
打人不打臉,如今他的臉被打成了這樣,這可當真是結下了深仇大恨。一定要讓皇帝好好的懲治一番寧離,才能夠平靜他心中的怨氣。
眼看著時宴璇將他望著,眸光里有疼惜也有擔憂,時宴暮咧嘴笑了一下,還反過去安慰她:「阿姐,我不痛的,你不要害怕。」
時宴璇虛虛的撫過他肩膀,黛眉微微蹙著:「阿翁遞了道摺子上去,我心中有一些憂慮,不知道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時宴暮「哼」了一聲,不以為意:「阿姐你等著看吧,有的是他好果子吃。」
已經說到這般了,再一看,時宴璇還是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中忍不住就有些嘆:唉,雖說阿姐天資聰穎,可終究是女郎,想事情不如他們這些郎君全面。
當下便說:「阿姐可知道沙州寧氏?」
時宴璇不甚贊同的望著他,嗔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難道還要與我賣弄這般學識嗎?」
「阿姐自然是知道的,我哪裡敢賣弄呢?」時宴暮點點頭,「沙州寧氏,雄踞西北,手握重兵,天下巨富。他如今將那絲路占著,尾大不掉,可不正像是陛下的心腹大患?」
「……當年上皇就想要對寧氏動手,只不過沒有成功罷了,阿姐難道認為,如今御座上這位,會坐看著寧氏壯大下去嗎?」
說不得,就是要想辦法削弱,加強朝廷的統治。
如今,他可不是將一個現成的刀子遞給了陛下?!
。
說到這裡,時宴暮心中禁不住也有些得意,當時他便是以這樣一番理由說動了祖父,教時老侯爺遞了摺子到宮中。
無論如何,他姓時,是東海時家人。他說自己算是皇帝的表弟,那的確不是假的。
血脈關係,並沒有一句是虛言。如今結下了這般仇怨,難道還能夠輕易的了結嗎?
當今陛下生母出身時家,乃是當年名冠京華的女郎。時宴暮的阿耶,便是時皇后的兄長。從這一層關係上論,他的確可以算作是皇帝表親。所以,這不正是給朝中找了個現成的藉口。
寧王世子連陛下的表弟都敢動手,如此膽大包天,難道寧王對大雍,真的沒有不臣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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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上罪,何患無詞?
況且,如今這把柄,都已經遞到他們手上了。
時宴暮心中忖度,甚是自得,惡意並不加掩飾:「誰叫他不謹小慎微、夾起尾巴做人,偏要撞到我的手裡來。」
他吃了這樣的苦頭,自然要還給寧離一點顏色看看,否則豈不是白瞎了他的這張臉,白瞎了他吃的這頓苦?
若是虧本生意,時宴暮是斷斷然不肯做的。
時宴璇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種心思,眼眸流轉,笑語嫣然,親手捧起了旁邊的玉瓶:「二郎,我替你擦藥吧。」
蠢鈍愚笨的侍從被踢到了外邊,如今來給他擦藥的換成了自己的親姐,時宴暮心中快活,又笑起來:「阿姐,這等小事,何需要勞動你。」
時宴璇嘆道:「你這一番以身做餌,我難道就不心疼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