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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齡道:「那支鐵勒商隊共有二十六人,其中有二十五人,已經悉數抓來,還有一人,如今在外,不知下落。據商隊所言,冬至那日後,人便尋不見了……」

少了的那人,便只能是在水底潛伏之人。

裴昭微微沉吟:「我記得鐵勒應當並無大宗師。」

「是。」蕭九齡點頭,「但聽聞關外異域,都有些秘術,可以強行提高自己的修為,若本為『入微』境界,可以短暫的提升至『無妄』。鐵勒雖無大宗師,但若是使用秘術,強行提升至大宗師境界,也並非無可能。」

「……只是這一般法門,會有極大的後遺症,事後會遭到極其嚴重的反噬,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是以若非萬不得已,甚少有人使用這般秘法。」

京畿戒備森嚴,而鐵勒人樣貌與大雍有異,若無通關文牒,決計難以逃出去。

卻不知如今,是在哪裡藏著的呢?

必無可能獨自藏匿,定然是有外人相助,而那暗中幫忙之人……

蕭九齡遲疑道:「可要去大安宮搜索一番?」

如今思來想去,能夠將人藏住的,也只有大安宮那位了。那卻是裴昭的親父,仁壽十四年退位的上皇。

當今天下,忠孝乃是綱常,就如同現下御極的正是裴昭,但對上了上皇,說不得也還有些束手束腳。若真要查,必定不能大張旗鼓的做,要如何查,也得好好斟酌。

「不必。」裴昭淡淡道,「既然敢做,裡面的首尾,大多便已經收拾乾淨了,沒有必要。」

究竟會與何人對上,裴昭心如明鏡。一時間,唇邊不覺扯出一分輕嘲。

本也知道這引蛇出洞會引出些什麼來,理應如此,可心中為何還有些不是滋味?

他已決斷,蕭九齡當下稱是。

卻聽裴昭輕描淡寫:「余的人都處置了罷,送到鐵勒去,鐵勒王自然會明白。」

第21章 橘餅 劍長三尺三,懸玉色穗,縷結佛珠

21.1.

這一處君臣之間的對話,外界自然一無所知,三言兩語間,便決定了那二十五人的命運。

建鄴城內,牢獄之中,滾滾人頭落地。

血水浸濕了雜亂的稻草,乾涸結作烏臭的血塊,而湯山的別院中,依舊悄然靜謐,無息無聲。

簾外夜重,冷月如鉤。

狻猊吐霧,梅枝探幽,銀骨炭燒徹,教這一室內暖意融融,連案上枝頭的白梅,也含苞盛放。

裴昭目光落下,停在了那白梅上,人間冰雪樣的顏色,潔淨無瑕。不覺間他探出了手,要去觸碰顫顫的花蕊,一點嬌嫩的黃,十成十的清新可愛。然而將將要觸碰著的時候,忽然卻以手抵唇。竟是血氣剎那間逆涌,禁不住咳了一聲。

恰逢此刻人來,見此情狀,心中一驚,顧不得其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托盤。

裴昭喉中一片腥澀,只覺著指節間也有些許濕|潤,他心中已經有所覺,垂眸看過。

張鶴鄰眼尖,見著了指上那一點猩紅,瞬時間,心中咯噔一下,手中藥碗登時一個搖晃,險些潑灑出來。

……這、這怎麼又吐血了!

血腥氣味立時散開,伴隨著徹骨的冰寒。那一點猩紅顏色刺目極了,眨眼間竟結成了冰淩。

人體內的鮮血,本應當溫|熱,縱使乾涸,也不過留下血漬。更何況此時正在暖室之中,炭火旺盛,幾乎要將人燒得出汗。

血卻凝作了冰。

此情此景,何等詭異。

裴昭面色倒還如常,甚至不見半分痛苦之色,只不過眉微微蹙些罷了。轉目見張鶴鄰滿面擔憂,甚至還徐聲喚道:「……鶴鄰在愣什麼?」

張鶴鄰如夢初醒,嘴唇發顫,端著藥碗的手卻穩下來,奉到了裴昭手邊。

裴昭並不喜人做侍藥之事,慣常都是獨自飲了,不用羹匙。然而此刻卻遲遲的沒有伸手,只由著那藥盞上的水霧,裊裊升起,朦朧過視線。

「主君?」

一點燈花噼啪裂了,爆鳴之聲驟起,驚了人一跳。那原本明亮的燭火忽然搖曳,時明時暗,照出了一片扭曲暗影。

而案前之人,清峻面容上,早是尋不見一絲血色。

那藥還並不曾喝下,但如今已是並不必。對症下藥,方可藥到病除,可裴昭這根本算不得症,又如何才能夠根除?!

裴昭側眸示意,張鶴鄰縱使心中憂慮不堪,也不得不退了去。他卻是侍立在門外,半點也不願意走開,一雙耳朵豎起,只去辨那內室中的動靜。

遙遙間,什麼也不曾聽聞,一片靜悄悄的,彷佛已是死寂。

可這時候,內里安靜,也不是什麼好事。張鶴鄰既怕那屋內杯摔盞落、一片狼藉,又怕裴昭無聲無息,連說話的力氣也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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