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鯉十分機靈的改了口:「您家主君,做白龍魚服之事,如今這是……」
張鶴鄰悠悠道:「主君自有深意,不是我等能妄自揣測的。不過,世子您是通透的人,想必心中也明白一些。還請世子牢牢地記住了,莫要在寧郎君面前說漏了嘴。」
楊青鯉心道,深意,什麼深意,他哪裡知道!
可是他知道,如今張鶴鄰都明明白白的與他說了,他便是不知道,他也得知道。
適才的突然打斷,就是對他的一份警告。
若他真的機敏一些,他就該立時應了,老老實實的回去,把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拎清楚,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能抖出來。
可那樣,寧離豈不是還要被繼續蒙在鼓裡?!
若他像從前那樣,一無所知,那也就罷了。可他如今明明已經知曉了,怎麼能夠看著寧離在那火坑邊上繞?
楊青鯉微一思索,面上露出了些驚訝的神色來,彷佛又有些為難。
張鶴鄰行走宮中,本是人精,一看著楊青鯉這神情,便知曉其中恐怕有些微妙的地方。
他問道:「可是其中有什麼不便的?」
楊青鯉低聲說:「可是阿離與我說,他已經知道了呀。」
張鶴鄰頓時一驚。
。
疏竹掩映,石徑盡頭,小軒之中,寧離正在嘗奉上來的碧螺茶酥。
甜白瓷小碟里,五枚茶酥拼做了桃花的形狀,青翠的顏色,沁沁的綠著,只有當中暈了一點兒鵝黃,煞是好看。
裴昭含笑問道:「苦麼?」
寧離仔細的品了品。
那碧螺茶酥十分細|膩,入口即化,甜味適宜,既不覺得淡,也不覺得膩,只覺得唇齒之間,彷佛還存留著一陣淡淡的茶香。
他道:「不苦呢!」
。
此時楊青鯉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方才還在他身後,卻遲遲的沒有回來。
寧離心想,莫不是楊青鯉現在還有些發憷,趁著在外面溜號的機會,就不肯回來了?
這可使不得,實在是有些失禮了。可是,他也不能出去查找。
他這般若有所思,其實已經全然落入了裴昭眼底。
裴昭聲色不動:「寧寧在找什麼,楊家的世子麼?」
寧離:「……」
這兩頭哄得十分艱難,他絞盡腦汁,解釋道:「行之,青鯉平素並不是這般的。他從沒有見過你這般有氣勢的人,所以有一些羞赧,不敢過來。」
裴昭心道,這可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敢朝著外面吐。
那敘州楊氏的世子為何不至,難道他心裡不明白?實則是清楚得很呢。
裴昭也不挑明,輕輕斟茶:「我還不知,原來我竟這般可怕。」
「哪兒有!」寧離反駁,不假思索道,「行之最是溫柔可親。」
這四字卻教那斟茶的手都微微一頓,停歇了片刻,才若無其事下去。
寧離完全沒有察覺,冥思苦想,終於找出來了理由:「……大概是因為那件衣裳還在宮中,所以他有些提心弔膽,茶飯不思罷。行之,你可以取給我麼?」
。
裴昭道:「什麼衣裳,有什麼特別之處?」
寧離心中好生奇怪,他心道,那衣裳有何獨特之處,先前捎口信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但是轉念一想,當時畢竟是令小薊過去的,萬一小薊沒有說清楚,也不是不可能。
當下寧離道:「就是那天我闖進你房間的時候,披著的外裳……我給忘記了。」
那是一件黑色的絲織外裳,輕飄不容一握,彷佛漾著水波似的銀光。
裴昭其實知道他口中說的是哪件,也正是見著了榻前扔著的外裳,他才知道,敘州楊氏的世子膽大包天,竟然裹著寧離做這麼些不著調的事情。
但他面上猶作不知,只是好整以暇的等著。
本還以為,寧離或許要猶豫一分呢,結果寧離壓根想也沒有想,葫蘆似的倒了出來:「那件黑色的外裳是玄蠶絲織成的,先前找青鯉借來的……我得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