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並不以此為喜,不過是些可有可無的台面話罷了。
裴晵不免覺得飲入口中的玉壺春,也滋味寡淡起來。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忽然間見得有內侍快步走入,耳語數句,下一刻,他那一貫漠然在外的兄長,面上似有異色。
裴晵心中微跳。
出了什麼事?
他已經認了出來,那疾步上前的內侍,正是御前大總管張鶴鄰。
。
半刻之前,鳳光殿外。
「什麼,寧王世子不見了?」
張鶴鄰聽得一愣:「說清楚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稟告的侍衛面色有些發苦,低聲解釋了一遭,原來今日午時還未過,就已經看不到寧離人影。初時還以為是在僻靜處燒紙,直到尋也尋不見,這才意識到不好。
張鶴鄰眉心緊皺:「為什麼不早些報過來?」
那侍衛道:「當時只道寧世子是出宮了,四下一對才知道,都沒見著他。」
「糊塗啊,糊塗!」張鶴鄰抬頭一望,暮色四合,天光早是沉了,「如今是什麼時辰了?你竟然敢瞞到現在。」
侍衛苦聲道:「張公公,還請您向陛下說幾句好話……」
張鶴鄰一跺腳:「這我可幫不了你!自己等著罷。」
他心知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提前將人找到了自然可以悄無聲息瞞過去,可如今來報……那定然是沒有尋著人!
鳳光殿中,藉著綿綿的絲竹聲,張鶴鄰快步上前,低聲稟報了。果然察覺陛下的神色,霎時間就變了。他心中暗暗的捏了一把汗,只道怎麼偏偏這麼個時候,出了這麼一個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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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至中途,皇帝提前離開。沒了這尊大佛,眾人不免更加自在。然而此刻偏殿之中,已經沉凝得落針可聞。
侍衛早候在殿中,當即請罪。
裴昭目光垂落,聲音微冷:「午後就不見得人了?還是更早?」
侍衛心知自己大錯特錯,面色發白,回答道:「應在午時之前。今天早些時候世子還在淨居寺中,他提過要去燒紙祭拜,只是後來並不見得回來。」
也是疏忽大意了,一方道還在宮中,一方到他已經出宮,可哪知道兩兩一對,竟是誰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裡!
裴昭道:「別院問過了嗎?」
侍衛答道:「已著人去問過,並不曾見世子回去。」
裴昭又道:「旁的地方呢?他沒有去尋楊青鯉?」
侍衛稟道:「應當沒有,楊府今日也不曾見過世子。」他說到這裡,冷汗已經是涔涔滴落。
實則是在淨居寺里找不見寧離時,就已經遣人去尋了!最初只當寧離是回了別院中,想著也是應有之理,只要在別院裡見著寧離影子,便可以將這小小疏忽悄悄按下。
誰知道去了山間別院之中……
那一牆之隔的院落,張燈結彩,侍從來來往往,貼春聯,剪窗花,懸花燈,好不熱鬧。那相熟的管家、喚作姚光冶的那個,已經早早地在大門前等著,見了人來,還欣喜的迎上來,只問他家小郎君是不是該回來了?
於是這才知道,原來寧離並不曾回府。
等到再去楊府問詢後,也知道並不見得人,這才徹底慌了神。
他叩首道:「今日當值侍衛俱已問過,都不曾見過寧世子。最後見過他的,是淨居寺里的一位小沙彌。那小沙彌說,他當時正在抓子兒,世子替他攏了杏核便離開了。」
淨居寺內人口實在是簡單,裴昭略一回憶:「可是鉉心?」
侍衛道:「正是。」
到此為止,這裡面聽著,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只是……
侍衛想起小沙彌口中天真話語,不敢隱瞞,低聲道:「只是,聽小沙彌說,世子當時瞧著……彷佛有些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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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淨居寺出建康宮,要經過有兩道宮牆,中間更有禁衛重重。雖不曾大張旗鼓查找,可私底下已經俱問過,然而傳來的消息,一併相同。淨居寺內,大通門外,無一人曾見過。
這聽得已經是教人心驚膽顫。
更遑論,還尋遍了旁的地方,茶館酒樓,鋪子食肆……
那麼大一個活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寧離會去什麼地方?
還是說,他並非自願離開,而是被人強行帶走了。
這個猜測,令裴昭的面色都沉了一分。數重宮禁,戒備森嚴,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旁的理由,能教寧離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