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2 / 2)

原來寧離並不曾在桌前坐著,卻是半臥在窗前小榻上,依稀正在出神。他穿了身玉色的柔軟衣裳,還不曾束冠,髮絲烏黑的散落著,大抵是不曾擦乾,瞧著便有濕漉漉的水汽。

裴昭看得蹙眉:「你這樣憊懶,是生怕以後不頭痛?」

寧離側過頭來,眼睫微閃,並不曾開口。一張面頰仍是雪白的,不知是不是淋了大雨,即便方才洗沐出來,依舊瞧不見什麼血色。

……那卻是精神頭不在,是以看著才這般伶仃。

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1]

方才所瞧的那個方向,若是以明月為寄,那便是沙州了。

裴昭心下輕嘆,心知寧離縱然口中說著不要,但定然已是思鄉情切。今日不知是出了什麼事,讓他連別院也不願意回,寧肯孤零零的縮在一方小榻上。

他緩步走過去,坐在了榻邊:「寧寧,你頭髮還濕著。」

寧離搖了搖頭,心不在焉:「不妨事。」

他這樣子,只教裴昭心下擰著。

忽然聽到敲門聲,是張鶴鄰托著一塊木盤過來,那盤中盛著一根柏枝、一個柿子、一隻橘子,擺得煞是好看。張鶴鄰笑吟吟道:「寧郎君,不如來嘗一嘗這『百事吉』。」

這正是取得諧音,一柏、一柿、一橘,以為一歲百事吉之兆。

若是從前,寧離定會饒有興致。然而此時此刻,勉強的拈起了,又哪裡有用下的心思呢?

裴昭見他興致缺缺,也不曾勉強,親自取了一旁的布巾,去擦拭寧離的濕發。

寧離茫然的望來一眼,便乖覺的不動了,由著他動作,一時間,房中只聽得沙沙細響。

少年人雪白的面頰在巾帕下若隱若現,不經意間碰到,柔軟細|膩,觸手生暈。許是剛剛洗沐過,還有些濕|潤的潮氣。裴昭從前幾乎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可初次上手,竟然出乎意料的順暢。

他輕柔的擦掉了水珠,烏髮茂密如瀑,一握也不止。見得房中沉悶,打趣道:「旁人都說,青絲即惱絲,寧寧這是三千惱絲也不止了。」

寧離眼睫翕動:「但便是把三千惱絲去了,遁入空門,只怕也有無窮無盡的煩擾。」

這並不像是會從他口中說出的話。

這一日,他那樣的多愁善感,與平日裡相比,彷佛都變了一個人。

煩悶鬱郁於心,只怕會生出病結。裴昭輕輕束起他髮絲,面色溫煦,含笑道:「怕什麼?我還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能有什麼事,將寧寧也難倒。」

本是存著一問,誰料寧離喃喃附和:「我也不知。」

雙瞳間,幾分迷,幾分悵,倒真箇是不知了。

他從前並未有何憂愁煩惱,抑或是說,在今日之前,那些都半分算不上。唯有今日這一樁,哽在喉中,吐不出,也咽不下。

裴昭心中輕嘆,開口說道:「好罷,昨日是我太忙碌,沒有抽時間來看你。千錯萬錯,都是我惹你惱,小郎君請原諒些個,日後定然不敢再這樣。」

寧離本是十分煩惱,也被這一句逗得破涕為笑:「那豈不是顯得我半點也不講道理。」

裴昭莞爾道:「寧寧最是通情達理。」

屏前燭火搖曳,暖黃光暈里,映得那雙眼眸格外柔和。寧離忽然之間就有無窮無盡的話語想要傾訴,怔怔的望著裴昭:「行之,我大抵不是阿耶的孩子。」

裴昭心中一震,他只知寧離今日大抵遇上了什麼事,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聽見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他伸手握住寧離肩膀,寬慰道:「你是聽見了有什麼人胡說八道麼?不要亂想。寧寧,你是寧氏唯一的世子,當年便上過玉牒的。」

寧離搖了搖頭,眼睛不知落在哪裡,自言自語道:「我問過五愧大師了。」

裴昭何嘗不曾見過五愧,亦是知道這位大師平日作風,素來是豪放無匹。但真要論,也算得是粗中有細,這等秘事,絕不會不辨真假,便平白無故道出。

「五愧大師如何說的?」

寧離不答。

見此,裴昭又問道:「好罷,既然如此,你說你並非寧氏血脈,那你以為你阿耶是誰?」

最新小说: 你好像很美味哦 男主出轨合集(np) 糟糕,山匪相公是太子 攢花藏刀 花閒 滬上人家[年代] 給古人直播從歷史同人文開始 匹配者太多也不好,天天修羅場 我靠狗血文學征服未來世界 攻略普通人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