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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懷中少年會欣然應允,然而卻見著寧離惶然搖頭。

裴昭略有不解,微微思忖間已是明白,他只道是寧離心中存著顧忌,是以不敢,寬聲安慰道:「你不要多想,回去便好,京中一切有我。」

卻見著寧離神色惶惶,小聲說:「我不能回去。行之,我回不去了。」

那話語落下,眼睫輕顫,漆黑的眼眸中,撲簌簌滾落下兩行淚來。

淚水沾濕了蒼白的面頰,燙到了裴昭的指尖。

怎麼有人捨得教他傷心。

那教裴昭也心生出了難過,哄慰道:「好,那不回沙州,我先送你回別院可好?你早遣人去了話,姚先生還在等你。」

孰料這話落下,卻見得寧離搖頭,眉間神色,更添了幾分悽惶。

裴昭不知生出了何事,卻敏銳的醒悟到,大抵眼前的小郎君,這一時不想再聽到沙州相干。他輕輕地握住了寧離的手:「今日歲除,正好我家中無人,寧寧若是願意,便陪我守歲可好?」

60.2.

馬蹄聲急,先去一程。

於是那山間的別院,便上上下下忙碌了起來,掃灑清洗,懸燈結彩。

素來陛下都是在宮中過年,何曾會到這山間的別院裡來?是以侍從們都偷懶了幾分,剪貼窗花,簡單的布置也算是過了。但這乍來的消息催動了所有人,等到兩人趕到之時,已見得燈火齊燃,好一番花攢錦簇的繁盛景象。

下馬之時,寧離朝著另一側望去。裴昭若有所覺,隨著他目光落下,一牆之隔,是寧府的別院。他原以為寧離會改變主意,依舊回寧府中去,沒有想到,寧離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少年人聲音低落:「行之,勞煩你給姚先生傳一聲平安,說我還在淨居寺里罷。」

裴昭心中輕嘆,他不知這短短時間裡,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但是不難猜出,定是生出了心結。平日裡寧離對姚光冶何等信重?怎麼會像眼下這般,避而不見。但寧離話已至此,由不得他不應,只得頷首允了,好教人放心。

便教姚光冶以為,寧離還在宮中罷,他也並不在意,擔上一個寡恩無情的名兒。

相攜著入了府內,但見樓台院落,燈火延綿而不絕。

裴昭道:「寧寧,你先去換了濕的衣裳,以免著涼。」

自然有侍從領著寧離前去洗沐更衣。

裴昭簡單換了身衣,出來時見張鶴鄰已候在廳中。他心下有數,隨口問道:「宮宴如何了?」

張鶴鄰答道:「各家宗親都已經出宮,按照您的吩咐,將上皇留在了鳳光殿中。只是……魏王殿下見上皇不曾回大安宮,是以也留在上皇身邊,並不肯走。如今正一併在鳳光殿中待著。」

裴昭冷然道:「他愛留下就留下,也讓他看看上皇究竟是什麼心腸。」話語落地又自知可笑,不由得自嘲了一聲:「是我想岔了,於他總是拳拳慈父之心,難道還能有別的?」

昔年未曾離京時早已經見過,上皇待幼子如珠如寶,怕是連昔年的齊王都遜色三分。

張鶴鄰聽得難受,想要勸慰,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這癥結久存,根本是陳年痼疾,實在難消。難道要勸陛下,也學魏王的那些個做派博取上皇歡心?

那單單是聽著,都覺得荒謬可笑。

轉瞬聽到裴昭吩咐道:「教人去查查當年寧王與歸猗的舊事。」

「主君從前不是遣人查過麼?」張鶴鄰有些訝異,「都知曉寧王與歸猗乃是元熙十九年佛會認識,因挫敗西蕃有了幾分交情,後來寧王離京,兩人便再無交集。」

裴昭眉心微蹙:「是麼,上皇何以對歸猗如此無情?單單憑歸猗與寧氏交好?我總覺著不會有那麼簡單。歸喜禪師大概知道些……」他說到此處,忽然間停住。

若果他猜測沒有錯,今日不正是聽見了歸喜禪師的話,寧離才失魂落魄的麼?

只是歸喜禪師知道的雖多,卻是個鋸嘴葫蘆,三緘其口。今日在淨居寺中問時,裴昭已有所察覺,必定是有事仍將他瞞著。

又聽張鶴鄰問道:「那鐵勒的國師,主君又要如何處置?」

裴昭漫不經心道:「吊著一口氣罷,死不了就行。九齡與他有舊,想必定會十分盡心。」

張鶴鄰點頭稱是,卻想著,這所謂的有舊,也不知是舊仇還是舊怨了。

兩人說話間,有侍從前來稟報,原來是寧離已經洗沐完畢。當下止住了話頭,只讓人將寧離引去臥房之中。

若是這時前去探望,未免有些失禮,裴昭心中躑躅,等了些時候,並不見人來,到底是有些擔憂。他快步過去,敲門無人應,再一推開,也不見人影。裴昭頓時心中一慌,逡巡間終於覓得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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