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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微微蹙眉:「……寧王教他不管,他就當真不管了?」

寧離「嗯」了一聲,說道:「陳先生在府中教了三個月,我便睡了三個月,他說不管,便當真不管,由得我自在。總歸府上勤奮好學的多得很,聰慧靈穎的也不是一個兩個,沒必要費工夫來揪著我這麼一個,省得惹他生氣。後來陳先生走的時候,留了一句話給阿耶,偏偏那會子我常常在阿耶書房的小間裡睡覺,恰巧聽了個正著。陳先生與我阿耶說……」

「我與阿耶,沒有半分相似。阿耶若是不想沙州斷了傳承,趁早娶妻,再生一個,才是正事。」

第61章 枸杞蜜 父不父,子不子

61.

裴昭心中遽震,忽然間想起一段舊事來。

也是在這處山間別院,那時他心有所動,喚了蕭九齡來,原本是想著讓蕭九齡帶寧離重新學武,於是教蕭九齡給寧離摸骨,誰知道得到的結果,卻與他心中所想要的大相逕庭。

蕭九齡編造了一番謊話來哄人,那其實粗淺得很,破綻百出,寧離卻半點都沒聽出來,反倒是明媚地笑了。可是,他當真是這樣想的麼?在寧離的心中,當真是覺得,區區觀照的修為,就已經夠用了嗎?

從前不曾細想,如今再回憶,觸目驚心。

沙州是玉門關與陽關之間的重鎮,更是孤煙大漠之中,扼守絲路的天下雄城。自中原至西域,每年不知有多少駝隊、客商、使者自此經過,也更不知有多少小國、勢力暗中窺探。居心叵測者頗多,虎視眈眈者甚眾,那其中的刀光血影、暗流激涌,恐怕並不必別的哪處要少上一些。

以寧復還的手腕,自然可以將沙州整治得跟鐵桶一般,可是換了寧離呢?本性天真,赤子無邪,他還能與寧復還一般嗎?

目光掃過少年半截尖尖的下頜,裴昭心中悄然一嘆。

陳則淵當年有那麼一問,歸根究底,是替著寧復還擔憂。當真要論,若非他是寧復還的啟蒙先生,恐怕根本不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大可以任憑那隱憂暗疾無聲滋長,動搖磐石與大廈。

沙州的那些個謀臣將士,也會有後代子嗣,而他們的榮華富貴,一身便盡繫於年少的世子。倘若世子聰敏俊秀、英姿果決,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而倘若世子資質平庸、駑鈍荏弱,那恐怕不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怕就怕所託非人,前途性命皆葬送。

寧氏一脈單傳,那些個一併送入學堂的子弟,來自何處其實無需多想。多半是從府中的門客、幕僚家中挑選了的年齡相仿的孩童,說是開蒙,實則是陪太子讀書。真正的主角,是寧離。

然而作為萬眾矚目的中心,寧離卻沒能夠滿足人的期許,甚至教陳則淵這樣厭棄。

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關注著這處,關於他的資質、天賦,性情。想要結交他的、想要拉攏他的、想要在他身上下注的……那些聞風而動的的牆頭草,或者說貪婪窺測的禿鷲,這等人,裴昭見過不少。

可是寧離呢?

他能經受得了、承擔得住嗎?

陳則淵對沙州,確然是一番好意,但那話對於寧離來說,堪稱是誅心。

當時寧離才多大?竟然就將那句話記到了現在,那必然是銘心刻骨,以至於反覆而不能忘。

裴昭輕輕握住了寧離肩膀,開解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你看那些個當時瞧著聰慧靈敏,長大之後,說不定也泯然眾人。聞道有先後,陳則淵這樣說,實在是武斷了。」

然而那寬慰毫無用處,落在了不著力之地。他聽見寧離的聲音,彷佛喃喃自語:「……陳先生讓阿耶不要再在我身上費力氣,沒有必要,我註定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

裴昭一時間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垂髫稚子,初初開蒙,便得了大儒這番評價,想必心中,定是驚懼交加。微光中瞧不清寧離的神情,只見巾帕一角微微晃動著,彷佛要藉此遮掩所有的鬱結與傷心。

他沉聲說道:「陳則淵既然說出這樣的話,已經不配為人師。」

寧離一時間無話,四周寂寂的,窗外飄著雪,彷佛又回到了幼年那時,沙州的城主府里。他體弱畏寒,一向喜歡在阿耶書房後邊兒的小榻上休息。那天爐子裡的炭火燒得很旺,他小小的一團,蜷在褥子中,也睡得並不甚踏實。正是半夢半醒的時候,聽見了說話聲,來自於夫子的語氣,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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