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已經知道了那是裴昭,他沒想過,那是御極海內的天子。
可裴昭瞞著他,有坐、做什麼不利於他的事情嗎?
沒有。
他與時宴暮起了衝突,時宴暮被按著頭道歉。他不想進宮,宮中便一直沒有傳召。他想要看《春歸建初圖》,於是宮中的秘藏,便到了他的案上。
甚至他傷心落魄時,裴昭還說了自己的舊事做開解。
……若非是這一次裴昭毒發,他關心則亂,失了方寸自己闖入宮裡來,恐怕還在那山上過逍遙日子罷。
而他趕來之前,還在別院中折梅。
寧離攪動著手中湯匙,雪白的粥羹盪起一圈又一圈淺淺漣漪。
那時歸喜禪師面色有異,問他知不知道裴昭身份,他胡亂搪塞過去了。
禪師定然是早就知曉,是以才有此問。
唔,他當時還警惕得很,生怕這老僧是要挑撥離間。
歸喜禪師還與他說了什麼來著?好像是個什麼分桃的故事……
寧離心口一跳。
湯匙晃蕩,險些沒有拿穩。
他做賊似的喝了口魚片粥,教那香糯的粥羹平復一下心情,然後又生出了一點子疑惑。
可行之看上去,也不怎麼想將他留在建鄴嘛?
第72章 蔗湯 嘴唇晶瑩,討吻一樣,可憐又可愛
72.
難得天光好,窗欞外,日頭照得雪花晶瑩,琉璃瓦片上有薄薄的光,彷佛也添上了幾分溫度。
裴昭問道:「寧寧呢?」
張鶴鄰道:「還在書齋里,聽底下人說,在看您的脈案呢……哎,都說世子不愛讀書,看來也只是沒遇著教他用功的地方罷。」
裴昭唇上不覺露出些笑意,又覺得有幾分不莊重,旋即收了。
這時候外間有人通傳,原來是到了每日請脈的時候。
李御奉手指搭在裴昭腕上,久久不曾言語,老皺面上,也現出些琢磨神情。
裴昭倒是已將這樣子看慣,心裡邊平靜得和水似的,問道:「如何?」
李御奉問道:「這兩日陛下還覺得冷嗎?」
裴昭道:「不覺得,只些微有點子睏乏。」
又問是否有胸悶、驚悸、氣結郁滯等症狀,裴昭皆是一一答了。他並不是那等子諱疾忌醫的人,只不過從前意興蕭索,也憊懶得很,只覺是徒做無用功,如今心境卻有了幾分差別。
他唯一沉吟道:「此番醒來後,朕自覺胸中比從前鬆快了些許。」
李奉御點點頭:「正是,碧海燃犀燈傳聞可解世間百毒,從前臣等用錯了方法……如今教世子點來,果然對陛下|身體大有裨益。」心中其實還有一番感嘆,從前只道是陛下的病無藥可醫,若是早知這法子,恐怕也不至於拖到如今境地。
總歸現下裴昭的身體,比以前毒發時候要好上許多,畢竟不需要再用那些個毒物來以毒攻毒。飲鴆止渴,哪裡能夠長遠?
只是卻還有一樁。
「從前陛下都是用劇毒之物來鎮黃泉竭的毒,糾纏太深,已經入了肺腑。如今黃泉竭被壓制,還要想個辦法,把從前那些沉積在體內的毒都拔出來……不然,黃泉竭毒性弱了,又怕那些奇毒再作怪。」
裴昭垂目,望過自己手掌,五指蒼白而無華,那並不是很康健的顏色。
此番聽李奉御這般說,心裡有些失望,但也不意外。這跗骨纏身的毒,哪有這麼容易就解掉呢?
「怕是還說漏了一遭,還有朕所學功法反噬。」
「陛下所說的是。」李御奉顫巍巍道,「只是那……便更是微臣力有不及之處了。」
裴昭道:「可有痊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