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
只是有人偏不看他的眼色,親自動手送到了他的唇邊。這都送上門來了,再不吃就有點沒道理了。寧離張嘴,脆生生,甜絲絲,汁水充沛,恰好解了口中枯燥。只是這味道……
寧離一揚眉:「沙州的蜜瓜?」
裴昭點頭:「是,年下剛送來的,就你嘴刁。」
寧離心道,他這算什麼嘴刁,他從小吃到大的好罷。
只是這一旦開了口子,就沒法再沉默下去。這蜜瓜被十分殷勤的餵到嘴邊,又迎著裴昭軟意溫存的笑容。日光熹暖,情致融融,寧離迷迷瞪瞪的想,啊,如果行之真的想,那他去點個卯也不是不行……
「是麼?」耳邊聽到開懷笑聲,「那便一言為定了。」
寧離:「……」等等,什麼一言為定?他沒有!
裴昭道:「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觀寧寧品格端莊,定然是君子。」
寧離目瞪口呆,「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什麼句子來。他要嚷裴昭又誆他,可那話,卻是他自己不知不覺時說的,還怪不到別人頭上。現下還給他戴高帽,他若是不去,豈非不是君子了?
「這蜜瓜甜麼?」
「不甜!」直接口是心非,硬邦邦撂下兩字。
眼見著裴昭又拈了一片,心道這蜜瓜就算是送到自己嘴邊,都再也不吃了。哪知道裴昭中途居然調轉了方向,送進了他自己口裡。
寧離:「……」
那人還格外可惡:「是麼?可我怎麼覺著,甜得很吶。」
。
那雪白的面上,先是不可置信,下一刻,眼刀子便嗖嗖的扔來,一雙眼眸似蘊著火,又好似有喋喋的委屈。裴昭心下好笑,竟是這沙州的瓜,都遭受無妄之災了。
其實自有許多法子能教寧離答應,稍稍使些手段罷了,大不了多勸幾句。他若是真心想說服一個人,難道還有能逃脫的麼?便是抬出自己這懨懨的病,也能教這小郎君應允的。
可裴昭就是想逗逗他。
看他笑嘻嘻,看他氣鼓鼓,看他哎喲喲……那鮮活著、神氣著,彷佛教冷浸浸的自己也暖了起來。
就該這樣活潑靈動才對,哪有誰捨得看他以淚洗面呢。
沒想著還有了意外之喜。
無心插柳。
若是要哄,那也簡單。
「這是寧王快馬加鞭遣人送來的,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寧寧難道不喜歡?」
果然談到了寧王,那小郎君神情有些鬆動。
「也不消你做什麼,點個卯就是,平日你去各處頑都可。奉辰衛里大多是年紀與你相仿的各家子弟,也有一些出色的,你若是想,也可與他們切磋幾分。」
「他們?和我切磋?」
那語氣聽著很不可置信,就好像裴昭提出的建議很荒唐很離譜一樣。
果然,聽得下一句:「什麼青年才俊?有多出色?那天見過的那個……那個誰,連化個鯨脂都化不開的,時宴暮一樣的麼?」
裴昭默了一默。
其實那天被召來的是時家大郎時宴朝,不過顯然在寧離心裡,不怎麼瞧得上,他連人都給記混。
「是我……」
「既然你……」
同時響起聲音,教兩人皆是一愣,沒想著一齊開口了。
四目相對,倒是裴昭先笑了:「寧寧先說。」
他這樣謙讓,教寧離眨眨眼,頓時也笑了,兩隻笑渦淺淺,甜蜜的綻開。這沙州來的小郎君一貫是吃軟不吃硬,得了人軟語,便覺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容忍幾分。這時候,揚起了眉,眼波流轉,頗有些豪放:「既然你心裡想,他們又是你的侍衛,那我就去指點指點他們罷。」
聽得裴昭也是揚眉,這口氣倒是不小!
「你要與我說什麼來著?」
「我剛才想,是我強人所難了,奉辰衛里的那些,你瞧不上便瞧不上,也無關緊要。」裴昭取了帕子擦拭,隨口道,「到時叫楊青鯉去與你作伴。」
「馬馬虎虎也成。」
明明很高興,卻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是我的不是。」裴昭含笑道,「不若這樣,我彈一首琴,給小郎君賠罪罷。」
這裡本就是裴昭的書齋,日常讀書寫字,多在此處,陳設布置無不齊全。窗前漆案上,正放著一架通體漆黑的古琴,隱隱間泛著幽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