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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緩步至琴凳上坐下,身長如玉,風姿清越。修長手指緩緩按上琴弦,引人向此探尋——

「錚!」

乍響聲音微微有一些尖,應是已被主人遺忘許久,寶器蒙塵。

「許久未彈了,還望小郎君不要嫌棄。」

寧離甚少聽人彈琴,這等附庸風雅的事他從前都是避而遠之的,而當那琴師換了裴昭,卻不知怎的,有了意趣。他好奇的探過頭,恰恰迎上沉靜眼眸,如墨顏色里點點笑意。寧離不知怎的,頓時臉上發熱,「刷」的一下轉過頭,又想作甚是自己避開?他又不心虛,於是又理直氣壯投去目光。

裴昭業已垂首,廣袖如幕,神容清絕。

勾抹挑剔,雅致錯落的琴音,剎那間響徹一室。

琴聲淙淙,若流水潺潺,自修長指間瀉出,清麗婉轉。先時柔和輕緩,欲語還休,復又高昂熱切,濃烈奔放,曲折迴環間,好似鳳鳴清霄,那其中幽徊的心緒,款款而動人。

一曲終了,餘音繞樑,那撫琴的青年緩緩抬起頭來,眸光離合,神采燁然。好似霜雪浸入了采采春水,那灼灼間含著些許笑,卻又與往日別有幾分不同。

寧離曲子不怎麼記得,人倒是看得痴了。

啊,美色誤人!

他輕輕咳了一聲,收回目光,好像對窗上的雕花起了興趣,沒做那直直盯著人看的事兒。可心裡貓抓蟲爬一般,有些按捺不得。

「是什麼曲子?」他禁不住問道。

「時的,失傳了許久,後來《玉台新詠》里又見到收錄。」裴昭答他。

可是他再要問是什麼,青年卻含笑不語了。

第74章 梨汁 魚目豈可混珠?

74.1.

——真不能說?

——真不能說。

兩人眉眼間一段官司,一個切切追問,一個笑而不答,好似就只是想請他聽這一首曲子。至於彈的什麼曲子,又是為何而彈奏,彷佛都不重要了。

「乘興而彈,盡興而歸。我既然已彈給寧寧聽了,心中便已滿足了。」裴昭目光悠然,端的是風神瀟灑做派,真似那山間林壑隱於塵世的琴師。

寧離:「……」

可是他沒有盡興吶!哪有這般,只管著自己,卻把別人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行之說的個什麼?西漢時的曲子,《玉台新詠》里也記載著?可惡,又不是不知道,他從來都不讀書。這教他猜,他腦袋大得很呢!

寧離「哼」了一聲:「你想讓我猜是不是?我偏不猜。」

當他不知道麼,還刻意給他留下兩條線索,不就是指望著他去問上一問?他才不呢!

偏不遂了行之的意。

裴昭凝望著他,微微笑道:「我自與你彈曲子,也沒想要你去猜。」

寧離才不信呢!

自顧自的拈了一片蜜瓜吃,又喝了剛呈上來的梨汁,寧離道:「我要回去一趟。」

裴昭知道他指的是寧王在山 間的別院。

也是,自從年前被拘著進了淨居寺開始,寧離便再沒回去過,哪怕是除夕那夜,也是近鄉情怯悄悄地遠了,一牆之隔,未曾露面。此時說要回去,也是應有之理。

裴昭頷首:「去罷,你許久不回,只怕家中僕從也擔心得很。」

寧離心道有什麼好擔心的?這建鄴城又沒有誰能為難得了他,何況他昨日也請人傳消息,告知家中自己安好無恙了。如今是還有東西要取,不得不回去一趟罷了。

就聽裴昭說:「寧寧晚上可還回來?也好提前吩咐膳房,做些你喜歡的菜色。」

寧離抬頭看他,這聽著,似乎是默認他今晚還要回宮的意思?

雖然他是這麼打算著的嘛,但是他不許裴昭這麼說。

寧離道:「回也可,不回也可。」他也要促狹,他也要把皮球踢回去,才不正面回答裴昭。

倏爾,裴昭甚是惆悵的嘆了口氣。

寧離:「……」好端端的嘆氣作甚!嘆的這麼愁腸百結作甚!好似他做了什麼很教人傷心的事情,他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寧離決定給裴昭一個台階下:「那你想麼?」若裴昭說想,那他此刻應允趕回來,也不是不成。

裴昭道:「若是我想,便能夠作數麼?」

寧離:「……」還要把皮球踢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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