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寧離案前,行了一個複雜而莊重的禮節,旋即轉身。
那是要回到場上、應下邀約的意思。
「回來。」寧離嘆了口氣,剎那間扣住陵光肩頭,任憑鮮血染紅手掌,而面色不變。他出手如電,在陵光肩頭連點,剎那間封住了幾處大xue,汩汩涌流的鮮血頓時止住。
「去罷,贏漂亮點。」
第91章 甜杏干 他亦是少年通幽
91.1.
時宴暮持木劍站在大殿中央。
周遭竊竊私語不斷,無數目光轉來,或好奇,或驚訝,或疑惑,或鄙夷……而他挺直脊背,如若不覺。
他的目光黏在了那側的案上,看見那個鐵勒人跪在案前,和那紅衣郎君喁喁低語。
寧離,他緩慢的念過這個名字,無聲無息。
他知道在場上的那個受了重傷的侍衛名為陵光,或許還要附上斛律的姓氏,或許是鐵勒的貴族,或許是流亡到了寧王府上。
但是他並不在意。
他要用斛律陵光的血,來洗刷兩個月前的屈辱,在那之後,他更要將那個少年……輕描淡寫彷佛萬物不羈於心的寧離,踏在腳下。
他知道此刻寧離十分得寵,受到陛下的青睞。可是他更知道,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熱鬧到了盡處,便應該退場了、衰敗了,否則,便會是一場慘烈的結局。
過往的一切讓他有了這樣的判斷。時宴暮不信,皇帝能夠對寧氏放心。他要挑破這表面的和諧,如同火藥的引線,將這些都燃爆。他要寧氏衰落,受陛下猜忌、鎮壓……而這,都將從今天始。
。
時宴暮劍尖垂地,目光冰冷。他忽然聽見一道清峻聲音,不疾不徐:「以逸待勞,未免勝之不武。寧離,你這侍從可要再休息片刻?」
那聲音……竟是從上首發出的。
時宴暮不敢忘記,上一次聽見時,自己在大殿中跪下,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可陛下自比試起一直冷眼旁觀,教蕭九齡代為主持,彷佛一點意趣都沒有,只不過迫於傳統走個過場。終於開口,卻是問候……寧離?
那斛律陵光仍跪在案前,主僕間不知有何絮語。
「用不了。」寧離開口,他甚至沒有再看向場中,仍注視著身前的侍從,「多謝陛下美意。」
藍衣的胡人青年緩緩站起了身,鮮血幾乎染紅了他一邊身體。
他轉過頭來,大步踏向殿中,步伐沉穩,目光平靜,猶如磐石。
時宴暮心頭一跳。
這個鐵勒人……這北邊的蠻子,居然還能夠重返比試場?
或許旁人沒有注意,但是他看到了寧離十指連彈,那或許是一種十分精妙的手法,封住大xue,止住了斛律陵光肩頭的鮮血。世家大族各有秘法,時宴暮並不意外,但寧離竟然連藥粉都不用,這般托大,說不得便令他輕嗤。
血,止住了。傷,仍舊在。這般飲鴆止渴,想必不能長久的罷?
時宴暮手中木劍挽了個劍花,下一刻,宛如狂風驟雨般襲去。
——錚!
——錚!
——錚!
劍鋒相交聲連綿不絕,如同爆豆子般噼里啪啦炸開,兩把木劍交擊本應該是鈍響,可一聲聲猶如金石崩裂,刺耳至極!
無形的劍風沖天而起,身形快到近乎於目不暇接,一個是大開大合勢如山嶽,另一個則是小巧清靈飄忽不定,那劍花團團宛如銀絲亂舞,竟是潑水不漏。
劍光與燈火交織做一處,殿中眾人無不是目不轉睛,見那兩人極快的過了十數招,眼力差一些的根本看不清。
忽然,寧離輕輕「咦」了一聲。
蕭九齡眉宇一軒,若有所思。
上首高處,裴昭神情不變。
劍光越戰越快,有那些個看出門道的,已生出震驚:時家二郎,已經進入通幽境界了嗎?
寧王世子那胡人侍衛是通幽境,不難看出來,事實上自從驛館外衝突後,建鄴城中,該知道的便已經知曉。可是時家二郎……那彷佛也是少年通幽,竟然能對戰得不落下風。掐指算來也不過區區兩月光景,難道是有一番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