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竭只能夠通過娘胎帶入孩子體內嗎?萬一還有別的方式與途徑呢?他與寧離都飽受黃泉竭之苦,這個孩子,如果算時間,便是那日自己聽聞寧離斬斷了古琴「月露知音」,追到山間別院後懷上。
那時候,自己身上,黃泉竭未消,鏡照幽明反噬未除。
兩情相悅之際,肌膚相親,魚水交融,哪裡顧得了那麼多。更何況,那時他也不知寧離是這樣的體質。
如今上皇在暗處,虎視眈眈,四周陰雲將動,恰逢多事之秋,正是殫精竭慮之時。
否則,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哪裡敢冒這個風險,讓寧離生子!
他當然喜歡的很,可是他更擔心,是否會教孩子生來便受苦楚!
第109章 枸杞葉粳米粥 上皇微微哂笑,神情晦澀難辨
109.
黃泉竭的餘毒。
小郎君是那樣的快樂,眉眼間都是純然的喜悅,於是他心中的顧慮與擔憂,也悉數沉沉的壓了下去,不暴|露出分毫。
唯有此刻見得孫妙應,才能問出最悚然、最恐懼的問題。
——會有事嗎?
——腹中的孩子出生後,會如少年時的他、幼年時的寧離那般,吃盡苦頭嗎?
殿中燭火明亮,照得他眸間似有迫人之意,執著追求問詢一句答案,要教他安心。
孫妙應淡淡道:「如果有恙,那當如何?」
裴昭側靠在榻上,那一瞬時,彷佛被冷浸浸的沉入了雪水之中,嗓子竟然開始發堵。
倘若有恙……
倘若亦生來便帶有黃泉竭之毒……
牙牙學語時,想必雪白可愛,但一旦毒發,便是摧人心肝……
不對。
裴昭截斷自己思緒,緩慢的冷靜下來:「是我想岔了,孩子出生後,體內不應當帶有黃泉竭。」
關心則亂,也或許是大病醒來後虛弱,以至於他失了平日的縝密。
眼前醫者氣定神閒,若真有那隱憂,如何會是現在這般泰然自若神情。
孫妙應慢聲道:「那是自然,阿離體內黃泉竭早就清了,這毒若是要相傳,是從娘胎中帶出……」目光十分隱晦的瞥過裴昭一眼。
言下之意,那孩子又不是孕育在裴昭腹中,這種擔心,實在是沒有必要。
他些微凝神,轉而問起另外一樁:「那他如今身子辛苦,又要動用真氣替我續脈……是否會對自己有損?」
孫妙應輕輕一哂。
想要說若是有損又能如何呢?現下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丟手,眼前這個指不定真的再沒有一絲一毫希望。又瞥見裴昭那面色白得很,那並不是因為病中虛弱而現出的蒼白,而是另一種因為神思鬱結、心志不定而致使的虛白。
先前那情狀還看過呢,只是擔心寧離出事就驚成那樣,若自己這時候說個重話,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心中那股子火氣終於消了些,這牽腸掛肚……勉強還算寧離有眼光。
孫妙應終於道:「陛下何必杞人憂天?」
裴昭神情靜默,沉凝不語。
孫妙應淡淡道:「他身體好得很,又不是什麼病懨懨,做了這個就做不得那個。至於修為上的事,他自己心裡有數哩。」
話落下還是沒見裴昭面色鬆緩幾分,簡直是嘆氣了:「他一個大宗師,你擔心他這些作甚……別鎮日胡思亂想,清心靜養罷陛下,你才是這個病人,不是他。」
裴昭閉眼,半晌,輕輕吐氣道:「是我著相了。」
孫妙應輕哼一聲:「想他作甚?陛下不如想想自己罷。」
他那話卻不是胡說的,廢功重修,本就要吃很大的苦頭,以鏡照幽明的兇險,倒霉些的直接經脈寸斷了,從此別想說再踏入武道了,手腳無力,弱不禁風都不是沒有可能。這是有寧離在邊上,替他續住了心脈、經絡呢,但凡換一個……
但凡換個人,也沒這條路可以走了。
。
晚膳卻是在床上吃的。
枸杞嫩葉切碎,加了薄片瘦肉,與粳米熬成的粥,又取了豉汁調味。入口軟糯,又有一陣清香。
身旁是寧離親自取了 瓷匙餵他,並不假他人之手。
他現在忌口頗多,有許多東西都不能再入膳食,便熬了粥羹先溫養著。
身體易困,神思欲倦,那一碗粥還沒有吃完,便已經有些睏乏。
裴昭道:「寧寧怎麼不吃?」
「啊?」寧離瞅了眼碗裡還沒有見底的粥,「這你的,枸杞葉性涼,我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