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聲音在李觀海心中鼓譟。
白帝城不可再有第三位大宗師。
他不僅要殺人,還要誅心。
「可笑。」李觀海憐憫道,「你那將陣眼鑰匙交到你手上時,可曾告訴你,這根本只是個擺設……還騙的你如此死心塌地?」
。
建鄴城上空,天穹幽藍,愈近北面宮城,那天色便愈發幽深。
猶如海上潮生,上下宇宙,四面八方,皆是迴環層疊的浪潮,彷佛置身在茫茫滄海之上。
那是唯有大宗師才能引動的天地異象。
禁宮之中,血流成河的長階上,無數禁衛、兵士抬頭。
楊青鯉剎那間色變:「不好!」
他是識得其中關竅厲害的,這海上潮生的意象代表了誰?唯有蓬壺的那一位!
然而無窮的威壓覆蓋于禁宮深處,彷佛一個封閉的戰場,教在外眾人竟然不能夠進一步。
一時間,耳側只聽得癲狂大笑。
解支林貌若瘋癲:「如何?薛定襄,你以為這旁人手段如何!」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所說的上皇后手。
怨毒的神情愈發扭曲。
「薛定襄,我奈何你們不得,但李島主自然奈何得了!」
無妄境大宗師隱隱約間默認的一道約束,並不插手王朝內部爭端。恐怕沒人能想到,上皇居然能夠將他從海外請來罷!
火光中,薛定襄的神情並非驚訝、退縮,那竟然是微微有些古怪的複雜。
他遙遙的望著天際,並不曾回頭,目光有些晦暗,終又化成坦然。
一聲語調沉毅:「難道大雍的無妄,就只有他一位?」
。
楊青鯉微微一怔,電光火石間明白,心中遽震。
一側,坑窪磚石間,解支林面上的表情頓時間凝固。他不可置信的望著薛定襄,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
靈台氣海彷佛再一次被扎穿,回到那個蘆花蕭瑟的冬夜。
萬無一失的刺殺失了手,甚至連自己也險些被一劍扎穿。
那樣輝煌而盛大的劍意。
解支林喉嚨間又濺出血氣,混雜著嘶啞的氣音:
「東君。」
。
他怎麼忘了?
繼而解支林想起一件舊事,那位當年橫空出世,就是在大非川上攔住了陳兵的波羅覺慧,替剛剛登基的雍帝解了燃眉之急。
原來從一開始,東君就帶著極為強烈的入世之心。
他必然會向著當今天子。
解支林怨毒道:「皇帝許了什麼代價……請東君出手?」
並不曾有人理會。
反而是薛定襄的面色,愈發凝重。
他吩咐數句,武威衛點頭稱是,有條不紊。身形乍動,翕忽間穿過宮道、廣場,來到了帝王寢宮之前。
愈近那威壓便愈盛,此刻經不能上前半步。
幽藍的水色彷佛結成了一座牢籠。
薛定襄忽然咬牙,反手拔劍劈下,那一招簡直用盡了渾身真氣,卻被震得噔噔踉蹌數步。
他臉色難看極了。
身後楊青鯉匆匆趕來,見此情狀,好話寬慰道:「既然阿離……寧離他是東君,同為無妄,想必能與李觀海旗鼓相當,薛統領不必如此憂心。」
孰料薛定襄的面色更難看了一分,啞聲道:「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他曾看不上這少年世子,以為寧離心性、實力俱不佳,後來知道是自己大錯特錯,現下卻希望自己錯得更加離譜。
薛定襄啞聲道:「你以為他入京時修為為什麼只有『觀照』?後來進階也那麼容易,輕輕鬆鬆到了『通幽』?因為他其實已經反生重修!一身修為俱廢了,就算重入了『入微』,想要進入『無妄』,那還要得幾時?」
何況寧離的那個身體……
進補的湯藥天天當著喝呢!
有孕之身,直面李觀海威壓,他怎麼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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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青鯉剎那間一呆,從腳底冒出了一股寒氣。
遠在敘州他都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