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修士若是想要修魔要受的苦比她當初更難。
煩死了。
謝泠手抖了一下,茶水灑出了茶盞,在案几上留下一大片水漬。她正欲掐訣,身後突然探出一隻手,掐訣掃去了桌子上的污漬,然後伸手從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遞上,而後,目光落在她濕漉漉的指尖上。
謝泠扣住他的手腕:「你到底……」她閉了閉眼,「算了,等你傷好了,你便搬出魔宮,去學宮修習。」
裴昭喉結微動,張了張口,低頭在天機鏡上寫道:【現在?四方魔會怎麼辦?】
「我自有其他安排。」謝泠揮揮袖子,轉身離去,背影卻有些倉皇。
裴昭望著她的身影漸行漸遠,桌子遺留下了一瓶回靈丹,他緩步上前,指尖輕輕摩挲著瓶身,忽而低聲一笑。
他轉頭看向窗外,遠處魔氣翻湧,如同他此刻難以平靜的心緒。
這間屋子分明是謝泠的內殿,如今卻被他「霸占」,她甚至沒有出言趕走他,只說等他傷好搬離。
裴昭唇角微微勾起,似是想起什麼,他拿出天機鏡,指尖輕點,虛空彈出一道屏幕懸浮於身前,鏡面泛起漣漪,映出一張如玉的面容。
司道芮正在奮筆疾書,桌子上堆滿了廢稿紙,她如今是文修。天道曾提過,要她能得證大道,飛升之時便是回家之日,如今也算是有個盼頭。
司道芮從廢舊紙張堆里抬頭:「咋了?」
裴昭垂眸:【她讓我去學宮。】
司道芮瞪大了眼睛:「你不會說話了?」
裴昭抿嘴:【天道不允。】
司道芮立刻意識到他的意思,倒抽一口涼氣:「行吧,不過你去學宮?那邊不都是一些魔界的修行學府?你要修魔?」
裴昭點頭。
「真不打算當劍修了?」
裴昭點頭。
「也行,反正你早晚也是要修魔的。」司道芮問,「現在你順利留在了魔界,也算是完成了我們一開始的計劃,後面勾……追求表白,還需要我們幫你?」
裴昭微微搖頭:【四方魔會在即,我擔心阿泠,她讓我去學宮修習。】
「四方魔會就在學宮舉辦,你先去學宮也是好事。」
裴昭疑惑。
「你居然不知道?」司道芮瞪大了眼睛,「阿泠從來不會做無用功,四方魔會是魔族十年一度的盛會,屆時會在學宮設立場地,估計讓你提前去熟悉一下,好搞事情吧,別的不說四方魔主的不少親戚都在學宮裡,那裡頭……」司道芮搖頭,「烏煙瘴氣的。」
裴昭若有所思,原來如此,但……
他望向遠方,總覺得阿泠只是現在不想見到自己。
裴昭猜的很對。
謝泠疾步走出內殿才意識到自己憑什麼把自己的房間讓給裴昭!
她一路帶著氣走到魔宮的小花園。
暮色四合,她依靠在小花園的欄杆上,支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手裡的小石子,將它們扔進湖裡。
石子沒入水面,驚起一圈圈漣漪,波紋層層盪開,看得人更加煩躁。
她望著自己水中倒影,忽然發現自己眉梢竟然帶著淡淡的笑意。
「冤有頭債有主,你沒必要把靈石扔到水裡撒氣吧。」飛凰踏入亭子,坐在她身側,拽過她的手,看到她手裡的石頭:「倒是還有點理智,知道用沒靈氣的。」
謝泠轉過身,將手裡一把失去靈氣光澤的石頭扔在桌子上:「我又不傻。」
飛凰斜睨她一眼:「我看你現在這樣子就挺傻。」
謝泠聞言挑眉,正要說話,卻見飛凰突然貼近,鼻尖幾乎要貼到她的臉頰。
「你做什麼?」謝泠下意識後仰。
飛凰眯起眼睛:「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她的手指輕點她手腕被裴昭握過的地方,「這裡最濃。」
謝泠猛地抽回手,耳尖瞬間染上薄紅:「胡說什麼?」
「胡說?」飛凰作勢要掏出琉璃鏡,「你要不看看你現在的神色。」
話音未落,一道魔氣將琉璃鏡擊得粉碎,謝泠指尖還縈繞著魔氣,卻見飛凰早已退開三步外,笑得促狹:「惱羞成怒?往日你對待你的那些魔族小侍可不是這般。」
「閉嘴。」謝泠閉了閉眼,收斂起神色,「你正經點,他身份不明,我不可能……」
「但他不是能梳理你身上的經脈?」飛凰突然打斷,「只是利用的話,你也不會如此煩憂,今日不是要試探他,結果如何?」
「如你所料。」謝泠有些泄氣,「我正是知曉我的心思,才更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