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著付媛,心裡暗暗讚嘆自家親兒眼光,又接著叫來了貼身丫鬟凝珠。
付媛的目光被凝珠手中雕琢精美的木奩占據,絲毫沒看著凝珠望向單老夫人的那股震驚與疑惑。
她將木奩端到付媛面前打開,能看見裡頭躺著一雙翡翠細鐲,青翠欲滴。「這鐲子是老爺生前托人在南陽獨山採買的,轉增給我後讓凝珠給我仔細收著。如今將此鐲贈與你,也算是老爺跟我的一份禮了。」
單夫人說話雖不時輕拍付媛的手背,眼裡卻一直盯著那雙細鐲。付媛自也曉得,這鐲子單夫人寶貝得很,便心思著推辭。誰知她話還沒出口,單夫人便叮嚀著:「為娘的一番心意,你也便收下,省得推脫了叫旁人看笑話。」
話已至此,付媛也只得點點頭,命金枝將木奩收下。她又抬眸看單夫人,她臉上雖已有歲月的痕跡,卻面態祥和,眼角的細紋倒是顯得瑕不掩瑜了。
一番寒暄,單夫人晌午總要歇息上那么半個時辰,便擺手讓凝珠扶她回屋。看著夫人佝僂的背影漸行漸遠,付媛這才鬆口氣,軟癱在靠椅上。尋思著這會兒總能眠上那麼一陣,醒了再構思她的新話本。誰知她剛一起身,金枝便領著她在府上轉了一圈。
...救命。
她從未想過做單閻夫人還有這樣多的瑣碎要操持,真恨今早跺他腳跺少了,得再來上那麼幾腳才夠解她心頭恨。
待金枝交代完了事兒,這才肯放付媛回屋歇息。她坐在案前雙手撐臉,身子幾乎要累垮了,出嫁前她哪受過這些委屈!她命金枝拿來了墨硯紙筆,簡直把宣紙當作了生死簿,在上頭寫了數十遍單閻的名字。
該死的單閻,害得我好慘。
誰知她寫著寫著,竟趴在桌上睡著,就連夜裡單閻歸家回屋她也沒發覺。
單閻看著桌上宣紙,滿滿當當的全是他的名字,甚是欣喜。他彎腰抱付媛上榻,替她褪了身上褙子,將被子拉上替她掖嚴實了。緊接著又開始盯著付媛臉上的墨跡發愣,「噗嗤」了聲。
這夫人愛他愛到骨子裡了,竟見不著他便寫他名姓,畫餅充飢,當真可愛。
第04章
單閻坐在榻邊,一直守著付媛,視線未曾挪開半分。看夠了,這才曉得叫金枝端盆水來。
這些活本該由金枝做的,可單閻卻只要了溫水帕子便打發走了金枝。
他將帕子浸在溫水中,用力擰乾,用帕子包裹著指尖替她仔細擦拭。他褪去她臉上墨跡,慢條斯理地,動作輕柔,生怕驚擾了她的美夢。
付媛看上去睡得正香,也不知她會不會夢到他這個夫君。
單閻替她洗漱乾淨,臨了還不忘在額頭上親吻。
看她沒有醒來的意思,單閻也省得守著了,乾脆使人燒些熱水,沐浴更衣後再回屋。
倒說付媛這覺睡得安穩,就連單閻洗漱後也並未轉側。
見她在自家過的還算安逸,單閻這也便鬆了口氣。
原先還怕自家虧待了她,叫她好不習慣,誰知這不過短短一日,她竟已愛得無可救藥,當真讓他好生詫異。
單閻原想跨過她睡到裡頭,可剛攀上榻,她便轉側呢喃,只好在窗前秉燭讀些個話本。
正讀著興頭上,書中驚濤駭浪,連帶單閻心中也一陣澎湃。卻聽那床榻上傳來陣陣囈語,起初只是些輕哼,誰知夢魘逾發猖獗,叫那人泣不成聲。
見此情形,單閻也顧不上甚麼話本了,只痴痴地坐在地上,緊握付媛在空中反覆抓撓的手。
她蹙著彎眉,淚水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叫他抓心撓肝。她口中往復念著「知錯了爹爹」,單閻這才知曉,定是在夢裡又遭付老爺打了。
付老爺性子急躁,又時常板著臉,耷拉著若長一張臉,任誰看了都心生畏懼。
莫說付媛,就算是單閻見了也忌憚三分。付老爺對付媛嚴苛,這事兒單閻是看在眼裡的。
付老爺哪怕是棍棒伺候,也不知避著點單閻,真真叫他心疼。
付媛並非鵪鶉,她也曾劇烈反抗過,誰知那付老爺一瞬便如觸了逆鱗般,暴起將她打得半月未曾下過床。
他是見不得旁人逆他意的,若是膽敢違抗,那要他將家主的顏面往哪兒擱?
這一來二去的,付媛也只好束手就擒。畢竟逆來順受只會受一頓打,反抗便是再多捱一頓。
自打知道付媛在家中是這般待遇,單閻想娶她的心就愈是濃烈,看著她遭打,他亦想要衝上前去護她。
可他無名無分,年紀尚輕,又有何能力保護她?
待到羽翼漸豐,名成利就,官拜三品,他終於能救她出苦海了。
雖被初上任的瑣碎耽擱了些時日,但好在來得不算太遲,付老爺沒為她另尋良配。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沒什麼比她在面前睡得安穩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