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贏得了全世界的獎賞,代價卻全由她背負。
她以為她的苦難來自單閻。
直到懂事後,她才知曉。
她最該恨的,是面前這個左右逢源,兩面三刀的親生父親。
鞭子落在了她的身上,就連穿得上好的褙子也被打得有些脫線。
他幾乎是下了死手。
他要打死這個辱他門楣的賠錢貨。
「老爺…別打了,」莊十娘上前拉住,卻被一把推倒在地。
付媛看著泣不成聲的娘,伸手便想要去護,卻連伸出的手也遭鞭子毒打。
那鞭子落入皮肉,一瞬間刺得生疼,而後在肌膚上形成的猩紅燙得可怕,燒得直入骨髓。
「女婿來遲,還請岳父岳母見諒。」剛進門的單閻,抬眼便見著了一片狼藉,著急忙慌地上前護著付媛。
他看著她肩上的紅印,那是連他都不捨得用力咬,生怕弄疼她的細皮嫩肉,付老爺竟這般殘忍。接著他便看見了妻子手背上那觸目驚醒的紫,摟緊了她,握著她手大氣不敢出。
他眉頭緊鎖,吻去她眼角的淚,「疼嗎?你怎麼自己來了…為夫,為夫帶你回家。」單閻扶著她起身,就連餘光也沒多看一眼恭著手迎合的付老爺。
只撂下了句「我的人,就不勞岳父多費神了,以後我自會管教,還請岳父莫要干涉我的家事。」
他的話說得很清楚,付媛已不是付家的人,要打要罵,也由不得他來多事。
付老爺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單閻領著付媛出門,這才面露難色。
他的確不滿女婿這樣待他不敬,可單閻到底是個三品大官,他惹誰,也不敢惹單閻。
心裡的氣憋著無處宣洩,他便看向了腳邊的莊十娘,狠狠地朝她胸口又踹了腳,「瞧你教的什麼好女兒,淨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莊十娘胸口疼的厲害,可她依舊覺得,她疼,總比女兒疼好。
她不如女兒那樣好命,能嫁著個好夫婿,如今她也只能認命了。
單閻扶著付媛上榻,可她的肩方一靠到床頭,傷處便疼的厲害。見她「嘶」聲,單閻這才發覺,她肩上的紅早已滲出了血。
「豈有此理…」他咬咬牙,放在膝上的手握得緊緊的。見她坐立不安,單閻便將枕頭墊在她肩後,墊好了,這才扶著她向後坐。
那枕頭過於柔軟,透過枕頭,她依舊能感受到床頭的那陣堅硬。
單閻蹙著眉,又貼著她坐近了半分,試著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胸口,「這樣會好點嗎?」
付媛淡淡地「嗯」了聲,沒再搭話。
「為夫今早尋思著時候還早,再讓你多睡會兒,誰知你竟自己去了。」他用下巴蹭了蹭付媛的額頭,「倒是為夫的不是,沒提前跟你說道,害夫人受委屈了。」
見付媛沒有回應,他便將頭挪開,垂眸看了她一眼。誰料她竟在他的懷裡睡熟了,只是眉頭依舊擰著,看得他心底一陣刺痛。
他定會讓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的。
金枝請來了大夫,替她好生包紮後,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叫傷口碰了水。單閻點點頭,便讓金枝送客。
單閻守了付媛一下午,她依舊沒說半句話,只目光呆滯地倚在榻上。
她從前是最不想單閻看到她這般不堪的,仿佛單閻見到了這些不堪,他會更加瞧不起她。
可付老爺打她從不分場合,次數多了,她便也不在乎了。
只是每次打完,她都會這樣呆滯一宿。
她覺得,自己的出生好像本就是件不值當的事。
出身商賈,就連她自己,也被明碼標價。
有些人重視自尊,是因其本身就自尊自愛。
而付媛重視自尊,則是因為那少得可憐的自尊心。
因此她對於別人踐踏她的自尊,感到格外的敏感。
所以在單閻面前,只消一個眼神,她也盡覺著他瞧不上自己。
她看著那人對窗苦讀的背影出神,她當真不知那人心中所想。他從前百般愚弄,如今又萬般討好,也不知心裡到底在打著什麼算盤。
思忖著,她竟就這樣倚靠在床邊睡去。
再次醒來,已然被放倒睡在了榻上,被子掖得緊實。她原以為那是單閻所為,可…
他可不像那樣貼心的主兒。
付媛伸了個懶腰,哈欠聲叫外頭的金枝聽見了。
金枝小心翼翼地試探,「夫人…少夫人…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