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不再相信你任何一個字。」
謝言竹就是她的前車之鑑,作為極樂的上一任鄰居,病情反覆只怕多虧這位病友的功勞。
林歸傘反思自己,她也曾多次被極樂說動,換來的結果就是好不容易學會忍耐,無視怪物的存在,如今又變得在幻覺下不堪一擊。
「唉,你這人——」
極樂算是體會到拉斐爾的感受了,腦袋倔得像頭驢,怎麼說也不聽。
他哐哐敲門,「社區送溫暖,物業□□。」
「小兔子乖乖,芝麻開門。」
「再不開門護士就要來查房,把我逮住了怎麼辦?」
林歸傘堅定不移抵著門,忽然身子不受控制往後一滑,即將摔倒前被人扶住。
「謝謝。」她下意識說,反應過來不該有第二人存在後,猛然扭頭。
極樂不知何時強行拉開了門,從縫隙里伸來一條手臂,朝她露出一口白牙。
「每次偷鑰匙太麻煩,我就上網自學了撬鎖的本事,不過也就能對付這種老式鎖。」
他自顧自大搖大擺踏入病房,貼心地反鎖房門,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千萬別告訴那群護士,否則換上電子鎖我就老實了。」
林歸傘面無表情,反手一巴掌拍向緊急呼叫按鈕。
啪!
極樂搶先一步捂住按鈕,導致手背遭受一記重創,「嘶——」
他眼淚嘩一下飈出來,新雪髮絲與白皙肌膚之間,眼尾多了一圈艷麗的紅。
「我說完謝言竹的事就走。」極樂帶著濃濃鼻音。
他臉長得嫩,年紀本來也比她小,紙皇冠的發卡彰顯平日的童趣心。
林歸傘陡然生出罪惡感,便沒阻止他的嘰嘰喳喳。
極樂清了清嗓子,掏出手機邊看邊念。
「謝言竹,二十七歲的哲學與經濟學雙學位博士,曾擔任一所名校的副教授,哇,高知識份子。」
「還有教授這身份簡直是我的天敵。」
「謝言竹所在的謝家就是我們口中的,家世好不說自己還有本事,人生順風順水,切,這種人我最討厭了。」
林歸傘:「……」
對上她微妙帶有嫌棄意味的目光,極樂撇了撇嘴,「世界上天之驕子這麼多,怎麼就不能給我一個名額?」
林歸傘:「別廢話,還有你確定這是病歷的內容?」
「不是啊。」極樂理直氣壯,「這些事病歷上沒寫,更不可能寫,是我推測他出身不簡單上網查到的。」
他晃了晃手機屏,「病歷上寫的,是他自小接受極端嚴酷的精英教育,且家庭關係不睦,對父母渴求的認同感轉化成對完美履歷的追求。」
「心理壓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積攢,像氣球一樣越脹越大,最後因為一件事,砰地爆炸了。」
極樂兩隻手比劃完,嘆氣說:「他熬夜開車撞死了一個人。」
林歸傘一愣。
「還是個小孩。」極樂補充,語調十分平靜,「我找到了事故記錄,是小孩闖紅燈在先,法院判下來他的責任也不高。」
「但這小孩的父母貪他家世,想要訛一筆賠償金,鬧事鬧到了學校。」
「咱們謝教授就這樣被辭退,回到家那些牛鬼蛇神的私生子,一個個也開始蠢蠢欲動。」
「別問我名門公子哥為啥處理不了一樁車禍,他現在的母親是繼母,爹不疼娘不愛,壓根不受家裡任何人待見。」
極樂淡淡地說:「完美的履歷上多出一筆污點,事業家庭,他擁有的東西全沒了。」
「心態崩了一地,人格也碎得七零八落。」
「其中一個人格甚至還具有自殺傾向,醫院給出的治療方案是首先針對這個人格單獨安撫。」
「多次嘗試無果後,他們決定消滅這個人格,再讓剩下的人格融合。」
極樂捏著下巴,饒有興趣道:「看來這個人格雖然想自殺,卻是個耐活王,病情反覆的原因就是他沒有被根除。」
「然後呢?」林歸傘出聲,「你要是說完了就可以走了。」
極樂扭頭看她,眼中充斥控訴,「你就不發表任何感想嗎?」
林歸傘笑了一下,「還要我重複嗎?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
極樂氣得胸膛像沙鳥求偶一樣鼓了起來,跳腳說:「我先前問你,你殺害父母的動機是什麼?看你也不像一個完美主義殺人狂,呃——」
他脖子被一把掐住,林歸傘眉目壓得陰沉,語氣極為冰冷,「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
「你就什麼?」極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一看就知道你沒威脅過人。」
「……抱歉,剛剛不是故意惹你生氣。」他主動服軟道歉,「但你好好想一想,我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你缺乏決定性的作案動機,醫生的那套說法有漏洞。」
「我不求你立刻相信我,好吧,看你這樣信任求也求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