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者說,也不能顯得世子待她太好,雖然那也不大可能。
侯爺已放了明話,說世子也該罰她。若世子非但未罰,還顯得兩人過分親密,不管是不是事實,最後都會再惹出麻煩。不光侯爺,只怕侯夫人那邊,又會覺得她過分痴纏,阻了賀知煜的正道,沒有嫡妻的樣子。
她和賀知煜仿佛在天平的兩端,遠不得近不得,永遠需要保持著固定的距離。
晚上,她又親自燉了湯,裝進食盒溫著,打算去書房給世子。
素月見她要出門,趕忙迎上來,道:「主子怎麼也沒喚我一聲,我拿把傘陪你去。這外邊又飄起雪來了。」
孟雲芍道:「今兒不用你,我自己去吧。」
素月見了今日情狀,當她是有什麼體己話要同世子說,也沒再強跟,拿了件披風想給她披上,孟雲芍道:「不要了,沒兩步路便到了。」
素月又要給她傘,可孟雲芍已經出了屋子,回頭又沖素月笑了笑:「這個也不要,我晚些回來。」
素月覺得孟雲芍的神情有些奇怪,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孟雲芍進了賀知煜的書房。
第17章 心疼 在這裡,我就是規矩。
書房裡,竹安正在給賀知煜研墨。
竹安偏瘦,細竹竿似的站在賀知煜的書桌旁,見到孟雲芍來了十分高興,道:「少夫人來了!主子今日早回了家無事,想起練字來了。」
孟雲芍一瞧,賀知煜彎著腰,正在細薄光潤的澄心堂紙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靜」字,許是聽到孟雲芍進來破了專注,最後一筆有些歪了。
賀知煜只抬頭瞥了她一眼,半句話也沒說,便繼續低頭寫字了,仿佛寫字是一件特別重要之事。
他團了寫壞的那張,隨手扔在了旁邊的紙簍子裡,又換了一張名貴的澄心堂紙,仍是寫「靜」字。
孟雲芍沒出聲,靜靜地看著他寫。
賀知煜工工整整寫了四筆正楷,似是煩了,隨意改了行草,兩筆便把剩下的筆畫連完了。一個字寫得動靜結合,不倫不類。
他抬起頭道:「做什麼?」
一副面上仍是空谷落雪的清冷,內里卻又有些掩不住的氣呼呼的樣子。
孟雲芍覺得稀罕。
雖則她並沒弄明白賀知煜到底在氣些什麼,就連她見了舊情人這種大事都能揭過甚至還幫她遮掩,卻因為她對旁人稍微動了一下氣便覺得她失了嫡妻風範。
但她居然覺得這樣的賀知煜有些可愛。
比每日一本正經地喊她孟氏,張口便是公務、侯府,清冷得縱在身邊也讓人覺得遙不可及的世子好多了。
不過她可不敢當著世子的面誇他什麼可愛。
她心裡清楚得很,他占著她夫君的位置,兩人表面上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她溫柔知禮,他一心上進。
可正是因為沒什麼感情,才能堪堪維持住這種表面和諧,一起唱一出繁花似錦春意濃。
若真是喜歡,便會有貪嗔痴念,會撒嬌,會生氣,會心疼,便是每天穩穩噹噹地互喚「世子」「孟氏」怕也是不能。
就如此刻,她亦想甩下手裡的湯,丟條繡了幽蘭的素錦手帕到他臉上,質問他擺什麼臉色,發什麼瘋。
可是她不能。
賀知煜是她實際上的東家、主子,是能左右她前程,甚至決定她一菜一飯是好是壞的人。
是雖不曾「濫用」,卻「擁有」作踐她權力的人。
談什麼平等,談什麼情愛,痴人說夢罷了。
她只能收了性子,乖乖巧巧地把人哄回來。
她賭不起。
孟雲芍溫柔笑了笑,道:「來給世子送湯。」
賀知煜又團了剛寫的字,再換了一張紙,這次直接換了草書,在紙上畫花似的描,低頭道:「不喝。」又補充道:「今日不喝。」
竹安還從沒聽過賀知煜說不喝湯的時候,奇怪地觀察了下世子,終是發現賀知煜似乎心情不大好。
竹安上前接過了孟雲芍手裡的湯,圓場道:「世子,這湯定是少夫人親自燉了許久的,若是不喝可就浪費了。」他說得真誠,好像真的很怕浪費一般。
孟雲芍附和道:「世子,你離了扶搖閣我便開始準備了,燉了一時三刻才好。天氣冷,世子喝一口暖暖吧。今兒是你愛喝的鮮雞椰棗湯。」
賀知煜有些難以決斷,他本想賭氣到底,直到孟雲芍意識到自己究竟錯在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