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從紅隱寺回來,便於回來之日相交;若有其他異動,聽聞之後便直接給江大人送過來。
這話本是奇怪,可江時洲聽了前半句,霎時腦中已是一片空白,渾身抖如篩糠,一句話都說不出。後邊那些竟是半句也沒聽進去。
他顫抖著雙手打開信。
信有三頁。第一頁是一幅畫,上面是一隻飛燕從籠中飛出,直衝上天,周圍花紅柳綠,天空廣袤。而籠上有一字「安」。
江時洲看完鬆了一口氣,霎時間不抖了,知道是阿笙自己跑掉了,有些想笑。
他又翻開第二頁,上面只有一句話:「江二公子怕了嗎?」
他想起上次在春日宴上,自己沒同孟雲芍提前打招呼,便讓她上去彈琴,嚇唬她之事,當時自己也問:「阿笙怕了嗎?」
這丫頭竟是睚眥必報,故意算了時間,再差香陌來報。先讓他有片刻的驚嚇,而後馬上又知道真相,當真是壞的很。
江時洲再翻開第三頁,又是一畫,畫的是春夜月色下,幾枝芍藥花開。地下有一小行地址,遠在江南水鄉。
他懂孟雲芍的意思,是說讓他把素月也送過去。
江時洲不覺會心一笑,抬頭看見香陌正疑惑地盯著自己。
他趕緊壓下笑容,忍住心中笑意,假作一副悲悽神態,感嘆世事無常,實在是裝得辛苦。
他心中卻想,定是阿笙早已想到此景,故意給自己出難題。這樣想著,仿佛看到了她一臉得意的笑容。
也是,若非姑娘聰慧靈動,他又何至如此經年不忘?
香陌走後,江時洲又開始尋思自己是不是該演得真些,跑去賀知煜面前大鬧一場,假戲真做地同他打上一架,發泄些這幾年的怒火。
不過他也實在擔心自己不擅此道,恐有露餡之嫌。但若不去,他覺得賀知煜早晚會懷疑,出了這樣的事情,為何他竟半點響動都沒有,左右都是為難。
他猶豫幾日,尚還沒有定論。如今賀知煜一下獄,倒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他心情不錯,收了些信件,其一打開看是親信來報,說是素月已然安全送到。
江時洲隨手把信壓在了放於案上的一隻白玉細瓶之下。片刻,他又拿起那白玉細瓶細細端詳,拔了上面的塞子,一陣淡淡的幽蘭香混著雪後松柏的氣味從瓶中逸出,只是滋味甚淡,似乎所余不足。
正是昔年阿笙贈予的那瓶幽蘭松柏香。
江時洲清淺一笑,煦如暖陽,自言自語道:「賀知煜總同我要這瓶,都多少年了,其實早沒了。」
他又兀自笑了笑,把塞子插回了瓶子,道:「可是他不知道,我有方子。但是他自己,沒有。便是得了再多,也總有用完的時候。」
……
孟雲芍到這一處江南小鎮,已有幾日。
她仍覺得一切如夢一般,仿佛幻覺,沒有真實感。
她不想住在客棧,雖辦好了假身份,仍是擔心多事。好在她之前早就有所準備,之前遠在汴京時便托人尋了間鎮子上夫婦自己的房屋,簡單收拾了下,便住下了。
房屋雖小,但乾淨整潔,可人,旁邊便是這小鎮最風景如畫的雲棲湖。
孟雲芍這幾日醒的有些早。
她笑自己還真是勞碌命,之前在侯府里習慣了每日早起,如今不用了,一時也無法轉圜過來。但她每日便是醒了,也仍是在被子裡躺著磨蹭,不肯起來,非要挨到日上三竿,再慢慢悠悠地起床,給自己簡單做些小菜面點。
以前在侯府中玉盤珍饈,卻頓頓因為要照顧這那而所食無味。
如今,她覺得自己的一飯一菜,雖簡簡單單,但卻認認真真,別有滋味。
孟雲芍有時仍不敢高聲笑語。
剛剛脫離那壓抑規矩的環境,手裡有錢,素月也在來的路上,她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生了些孩子脾氣,擔心自己得意太過,又被收走好運,但卻仍是止不住地嘴角上揚,暗自喜悅。
時光仿佛停住了,又仿佛有了新的意義。
不再需要每日同侯夫人請安,不再需要管理一大家子的下人,不再需要每日警醒提心弔膽,也不再需要日日算著世子多久沒來。
她日日走在雲棲湖邊,漫無目的地四處閒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