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怒極,實是不知道身為人臣怎麼能做出此舉,虧得賀知煜小時候在宮裡讀書時她還對他照顧有加。
她不想問緣由,也沒同皇上再說,直接親自下了懿旨,差人去天牢里把賀知煜暴打了一頓。
太后的人無人敢攔,賀知煜也實在被打得不輕,被太后用了夾指之刑,十指連心,最是痛楚,身上的各路傷口也深可見骨。常公公得了消息又不敢不同皇上說,著實有些為難。
他看見皇上這會子神色還算是正常,朝中似乎也無大事可忙,上呈的都是些請安摺子,猶豫了半晌,硬著頭皮開口道:「皇上,賀小將軍他……」
皇上卻冷冷地打斷了他:「若不是他誠心悔過,旁的事情都別同我說。」
皇上也很是心煩。
雖則已過去了這麼些日子,可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處置賀知煜。
他若是當真把賀知煜毆打自己的事情公之於眾,那他必是死罪,皇權巍巍不可侵犯,連皇上自己也護不住他。
但若是讓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就這麼放了賀知煜,他心裡又氣不過。他是天子,旁人欺辱了自己,便如此輕鬆揭過,簡直是笑話。
可若是不放,總得有個名頭,堂堂將軍難道一直不明不白地在牢里關著?朝中暗戳戳來上奏摺問賀知煜去了哪裡的老臣已有不少,他也不能全然就是置之不理。
可賀知煜一向勤勉自持,能有何疏忽讓他動此大怒?
其實,皇上心裡隱隱知道,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是,賀知煜根本沒有低頭。這才是他真正生氣的緣由。
他這發小可真是個奇怪的,以前為了自己是能刀斧加身不懼,之前有一次有前朝一些不成氣候的叛黨在春獵上行刺,他看得出賀知煜真是豁出了命在保護自己。現如今他做了如此逆悖大事,又是說一句軟話都不肯。
若是肯跪下來同他說句軟話……不行,那也不能放,也太便宜了他。
常公公被皇上打斷了,不敢貿然再說。
可他日日同皇上在一起,心裡卻也知道兩人關係不一般,若是賀小將軍真是一不小心被折騰出個好歹來,回頭怕皇上還是要後悔,再發更大的脾氣也未可知。
還是得想個法子,讓皇上能放了他才是。不然在獄中缺醫少藥,一命嗚呼怕也不過是拖些日子得事,也保不齊太后再去尋他麻煩。可他也不好直接說太后傷了賀小將軍,顯得自己仿佛告太后的狀一般。
真是伴君如伴虎,這剛熱起來的日子常公公便是一身的汗。
躊躇了片刻,常公公靈機一動,道:「他悔過了。」
皇上果然停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他道:「悔過了?」
那一瞬間,常公公甚至看見皇上嘴角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可皇上卻繼續道:「便是悔過了,也該受些懲罰。朕總不好輕鬆讓他揭過。」
常公公心道,對,悔過了,我編的。
他心中忐忑,挑挑揀揀不知自己該從何處說起好,尋思先說些正經事:「賀小將軍托獄卒轉達皇上說……一則城防上抓捕之事需留意,那一直未抓到的鐘離冉應還困守於京中之中,若是逃脫恐時日長久釀成大患;二則北境近日的傳遞消息也需謹慎,需得時刻關注金人的異動。他犯了如此死罪,在獄中卻仍是想著公務,奴才想,該是誠心悔過了。」
皇上如聞天書,沒想到竟是這般悔過的方法:「這是悔過?他當真是覺得,朕離了他不行是嗎?!還說旁的沒有?」
常公公看眼瞅著賣
勤勉負責是不行了,想再試試賣慘看看是不是行得通:「他還說……要為夫人守孝,不能食葷肉、葷油,還請……送些素食。」
皇上沒想到這還提上要求了,咬牙切齒:「乾脆同和父母守孝一般,直接辭官便是!為何給他特例?便由著他餓死吧!」
常公公趕緊遞上了想說的話:「沒有特例,一直餓著。每日只稍微食些粟米清水,人都瘦得有些脫相了。」說完他暗暗觀察著皇上的反應。
果然,皇上聽聞氣性更大,卻又言語鬆動:「他是將軍,在我堂堂天朝上國,怎能餓死?!若是死了,你替他去邊疆打仗嗎?!」
常公公卻心裡一喜,覺得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趁熱打鐵道:「奴才也是說,還是該特例送些素食。主要,賀小將軍受了指刑,身上也帶著傷,也得吃些東西,快些恢復才是。」
皇上怔愣片刻,不可思議般看著他,臉上霎時陰雲密布:「誰幹的?」
常公公有些難言:「太后。」
皇上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他那是……挽弓拔劍的手……太后怎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