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漿緩緩滑入喉嚨。
蕭燼安放下杯盞,就見紅燭昏羅帳內,兩人衣袖衣擺相疊,少年對他痴痴含笑,略微歪頭,燈影迷離,眸光瀲灩。
白、兮、然。
蕭燼安暗中舔了舔犬齒。
白照影用黏糊糊的嗓音繼續勸酒:「夫君,我們再喝,喝第二……杯……」
骨碌碌碌——
空酒杯乍然落於紅毯,在地上劃出個圓潤的弧度。
少年突然撒手丟了杯子,仿佛被抽走三魂六魄,一頭栽進蕭燼安懷裡,馬上就失去了動靜。
酒里有毒!?
蕭燼安運氣迅速過了遍渾身經脈。
不對。杯子是銀質的,他自身也始終沒發出任何藥性。
再推推這少年,這是白兮然買來的刺客,為拒婚故意搞這種自殺式襲擊?
可怎會有連毒酒都飲錯了的刺客???
如果真是刺客,蕭燼安嫌惡地推開白照影腦袋。
卻因為這一推,醉倒的白照影終於動了,他腦袋輕晃,打了個饜足的酒嗝:「嗝。再喝,第……二杯……喝,接著……喝啊……夫君。」
嚴格執行灌酒計劃的白照影,完全沒料到自己上輩子滴酒不沾,是典型的一杯倒。
白照影身體根本就沒有酒精耐受力。眼下輕吐長氣,下唇濕痕光亮,眼睛半張地扯動蕭燼安的衣領和衣襟,就像是撥爪亂撓的小貓。
「好夫君,嗝。」
「我上輩子,真沒做過,什麼……虧心事。這輩子,為什麼罰我,罰我……來替……替……」
替什麼?
蕭燼安湊過去,略微壓低了身體。湊近少年唇邊才能聽清楚他的醉話,白照影很乾淨,氣息混合著絲甘醇的酒味。蕭燼安不由自主鎖眉。
白照影道:「我為何會替白兮然嫁給個瘋子啊。」
一言既出,白照影遽然疼痛!
蕭燼安扳起他的下巴。
陰戾眼神狠狠逼視著他,手上力度極大,像要把他的下頜骨鉗碎似的,白照影吃痛哭了起來,桃花眼蓄滿淚水。因為即將有性命之憂,醉意全消,靈台一片清明。
救命!
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他本來能夠過關,卻意外踩中了所有的雷。
既招出自己替嫁,還貼臉罵蕭燼安是個瘋子。
這可比白兮然得罪世子殿下要狠得多吧。
他、完、了。
第2章
那雙鉗住白照影下巴的手逐漸下移,喉嚨被扼住,窒息感令白照影意識到,死亡的威脅近在眼前。
於是討好的話又浮現嘴邊。
白照影斷斷續續地往回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夫君不瘋,夫君就是有些與眾不同。夫君文武雙全,夫君海納百川,夫君……」
「我不聽屁話。」
討好賣乖,都是剛才用過的招數,奉承也肯定不好用了,白照影大腦缺氧,眼前發黑,只覺得頭腦里根根血管就要炸開了。
病死跟掐死相比,後者的死相實在難看。
他不想死。
他在電光火石間,想起蕭燼安睚眥必報的性格。
白照影突然大聲道:「殿下不能殺我!你殺我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看起來是恩怨兩清,其實你虧得厲害!」
掐住他的手,指尖有一瞬息滯澀。
蕭燼安寒聲:「怎麼虧?」
「白兮然讓我替嫁!如果我死在王府,那就保全了白兮然,殿下也出不了這口惡氣……」
「白家擔上欺君之罪,豈能好過?」
「非也非也!」白照影迅速道。
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反應最最快的一回。
他噼里啪啦地攤開利弊,頭腦在高壓之下,更加機靈起來:「你要娶白兮然,卻殺了白照影。我們顯得兄弟情深,白家則會因為你殺了我,倒打殿下一耙,從沒理變成有理了!」
「白家根本就不希望我活著。」
等、等等。
話說到這兒,白照影后背汗毛根根炸立。
他好像誤打誤撞,戳穿了事情的真相。
那把墊在他身下,誰也殺不了的小刀,讓他合理懷疑,那就是故意要激發蕭燼安的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