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跟生死聯繫起來了呢?
他到底不知道,觸到蕭燼安哪片逆鱗,抱著枕頭往後退了半步,見到海棠樹枝投落在門扇上,是許多扭曲錯雜的樹影,像大團大團從後向前籠罩住他的鬼祟。
白照影只能哆哆嗦嗦的:「對不起。」先敷衍為好。
「進屋。」
「……」
抱住枕頭的胳膊,微微收緊。白照影沒太聽清。
樹影婆娑,扭曲的樹影像怪物的手,他神識因為困意仿佛跟外界又隔了一層,遲鈍地站著沒動。
「那還是……不用了吧?」
蕭燼安的屋,不是安全屋,白照影想得是大魔窟老虎洞。並未料到對方竟會讓自己進去,而且也完全不受用。
他就是被緝捕刺客現場,蕭燼安那刀嚇著才做噩夢的,進屋不是夢見鬼,而是就睡到鬼旁邊了!大魔王大厲鬼!
腦子困得已經完全轉不動。
可求生欲到底還是讓白照影后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因為太害怕了,說出來的那番話,好像對世子妃角色有點出戲,他就不該跟別人同住。
——如果要躺一張床,他只能跟蕭燼安躺一張床。
剛才那番話,是在世子殿下男人的尊嚴上面亂踩,雷區瘋狂蹦迪,後果很嚴重。
大佬要收拾自己。
白照影后悔自己貿然跑出北屋,要不……還是讓茸茸的頭追自己吧?
他再度渾身冷汗,轉了個方向想逃。
蕭燼安卻在門那邊發出道鼻音。
嚇得白照影腳腕發軟,心說萬不能麻煩蕭燼安出來親自捉拿自己。
他自認倒霉,滿嘴亂瓢講錯話,他垂頭耷腦地推開條門縫,不知蕭燼安將用什麼辦法,懲罰他在屋外面胡說八道。
南屋的門發出輕輕一聲響,微弱的門扇聲,在過於靜寂的黑夜裡,響聲漫長而酸澀。
白照影關上門,就只敢站在屋門口,兩腳像灌了鉛似的沉重。
他以前從來沒有進過南屋,借著月光,看見兩個屋大致結構相似,蕭燼安就躺在屋裡面,看不太真切,但感覺像蟄伏的野獸。
他雖想要見到大活人,裡面這人也雖是活的。
可這活人卻隨時都能夠把別人變成死人。尤其白照影剛才還犯了錯。
兩種矛盾情緒在心裡交撞著,變成白照影向前走了半步,又趕緊怕燙似的收回足尖。試探得仿佛是只想動又不敢動彈的小貓,白照影不吭聲。
蕭燼安刻薄地取笑:「你是想找成安睡一個,還是到大通鋪睡四個?」
白照影低頭,快別提這事兒了。
抱著枕頭的胳膊越收越緊,白照影緊張地收緊腳趾,既不想暴露真實的心思,又還得對蕭燼安不遺餘力地討好,企圖讓對方不要那麼記仇。
「我夜裡睡覺會纏人,所以不敢打擾夫君。」這個理由挺好,白照影糊弄地說。
蕭燼安:「那就去纏別的男人?」
白照影只想給自己個嘴巴子,原來這個理由也並不好。
少年扁著嘴在透過月色的門邊為難,抱著枕頭,小小一隻,現在是被困在籠子裡的小動物,既要顯得順從,又在籠子裡來回亂動,吸引起蕭燼安的注意,也越發讓蕭燼安想要逗弄。
蕭燼安惡劣地補充了句:「記得王府家法?」
嚇得白照影打個激靈,想起清香白綾跟軍棍,自己哪個也都不受用。
他連忙搖頭:「記得。」但不要。
蕭燼安在黑暗夜幕里審視著白照影,門邊的少年牙齒都要打顫了。那雙水潤潤的桃花眼,盛著些單薄的月色,很生動。
蕭燼安於是更加悠然地排遣,報復對方害他睡不著的情緒:「你知道豬籠嗎?」
白照影茫然地咽了咽口水。
裡屋蕭燼安淡淡地描述:「豬籠是用細藤條編成的,將人關進去,投進水裡,泡兩三天,撈出時屍體會變得又大又腫。專用來對付跟別人睡的妻子。你的鼻子就會跟拳頭一樣大了。」
白照影摸摸自己的鼻子,動作很遲鈍,困得心慌,卻又怕得有點想發抖。
他是真的見證過蕭燼安有虐殺傾向,也絕對不想浸豬籠。
他竭力地又要彌補自己跟蕭燼安這場對話,終於捕捉到了對方邏輯方面的謬誤,白照影聲音不大,小心翼翼地反駁:「我只是說錯話,並沒有真心做錯事,夫君不應該罰我浸豬籠。」
但這句話看起來邏輯很對,卻忽略了另外一個問題,白照影這是講著講著,把自己明明很無辜的自己,硬給繞進去了。
室內這時突然一燈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