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在蕭燼安架子床左斜前方的圓桌上點亮,是盞油燈,蕭燼安不知何時已披起衣服,用打火鐮將油燈點燃了。
油燈的光線,襯得蕭燼安輪廓異常高大。穿白色褻衣,衣料很單薄,他胸膛挺闊。似笑非笑的樣子,似俊美的血海修羅。
蕭燼安凝著跟白照影之間十幾步的距離,展顏道:
「那麼,愛妃,我該罰你點什麼?」
第21章
「罰我……?」
為什麼要受罰?
他只不過不小心做了場噩夢,現在就變成要來南屋受罰,對方好像還很理所當然的樣子,白照影越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又被耍了。
蕭燼安的惡劣,體現在方方面面,算計他在每一字每一句都有可能。
白照影腳步朝光源趨近,這次是真的沒法逃走。
他抱著枕頭的指節,在綢面緊緊收攏,靠近了蕭燼安跟前,雪鬆氣息猶如雨後秋林,令人聞見泛起陣陣寒意。
白照影已經不敢再說話了。他為活命哄好大魔王,希望大魔王能趕緊給他個受罰的章程,這樣好也見招拆招,早罰早超生。
但大魔王等他動作,並不急於處決,讓白照影想起了貓玩老鼠。
小老鼠白照影吞了口口水,抬頭釋放出一個乖巧討好的笑容,拿枕頭邊蹭了蹭蕭燼安的胸口,他的視平線,也只能到蕭燼安的胸口。
「我服侍夫君就寢。」
「你覺得這是罰你?」
太錯了。
「求夫君賜我與您同床共枕。」這說得都是些什麼燙嘴的話。白照影想。
蕭燼安淡淡諷刺:「做錯事不應該賞。」
怎麼著也都是蕭燼安占理,蕭燼安周圍好像有某種看不見的領域,能把世界上所有道理,吸引過來包圍自己。
白照影前世也不是個擅辯的,這會兒站著都困難,只好把頭埋在枕面,艱難地想哭:
「求夫君罰我。」你給個死法吧。
等待的過程依然是很漫長的。
從貓玩老鼠,變成了突然就被抓到審判庭,等待裁決的人犯。白照影的心通通直跳,心慌得不行。
臉埋在枕頭,半晌沒回應,白照影從枕頭表面抬起眼睛,心緒猶帶驚惶。
可審判長蕭燼安殿下,卻不知何時,早已經躺回了床上。他剛才披著的外衣搭在床前的衣架,屋內有很輕柔的燭火。蕭燼安在幽昧的光線里閉著眼睛。
立即執行改成了緩刑。
白照影稍微放鬆警惕。
抱著枕頭,有點兒好奇地打量他一會兒,歪著腦袋像某種正在熟悉環境的小動物。
猛獸沒有反應,白照影把枕頭搭在架子床邊上,就著個睡上去不會掉下來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側躺好,恨不能自己這會兒微小得是粒砂礫。
對面是個人,大活人……
白照影眯著眼睛,對自己悄悄地這樣勸告。
驅散噩夢帶來的恐懼,就是需要旁邊有人的呼吸聲,能感覺到,人的形貌和溫度。
他聽到蕭燼安的呼吸聲,很綿長,大魔王呼氣也不會像風箱。白照影在夜幕里就著點點微弱的燈光,仔細地感受蕭燼安身體的溫度,雖然他們還有點距離,但是,這具體魄,很燙。
仿佛能感覺到隔著單薄褻衣,傳遞過來的熱意。白照影耳際微微發熱。
他耐受不住呼了口氣,滿心雜亂,眼睛發麻,而蕭燼安身體突然這時動了下,嚇得白照影守著床邊掉下來,在南屋臥室發出巨大的撲通一聲響!
桌面上的火苗,被砸得微微顫動,火光在屋子裡面搖晃。
白照影摔得渾身痛,淚意暈染起整層,眼睫毛上掛滿了淚花。
他濕漉漉又討好地扒著床沿爬起來,屁股痛得快要摔成了八瓣。
他又怕這點兒聲音刺激打擾到蕭燼安休息,戰戰兢兢趴在床邊緩了會,對上蕭燼安遞給他的一隻手。白照影凝了凝。
手的主人沒什麼動靜。
但他竟突然意會了,雙手扒著那隻手,從床沿笨拙地往上爬。
以前都是蕭燼安捏他脖子,他沒有握過蕭燼安的手,現在他兩隻手同時攥緊蕭燼安右手,幾乎是整個人的重量都用上了。對方一動不動,手臂也紋絲不動。
白照影借著油燈微弱的光線,看得見蕭燼安從手掌到手臂肌肉的走勢,勻稱、流暢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