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道:「你是哪裡的賊子,說得是什麼話,我都未曾見過你,怎能血口噴人!?」
許勇愕然,眼裡的光漸漸淡去,心知這是許氏不肯保他,這些年他拿了錢又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到底還是報應不爽。許勇知道自己已經活不成了。
蕭燼安恨他入骨,再入北鎮撫司,必定有無數酷刑要他求死不能,對他來說,早死反而早解脫。
可是許勇畢竟不甘心,慘聲詛咒,每個字都像滲出血:「娘娘害了世子,害了奴才,那我便祝咱們二公子,從此胡天胡地,瘋瘋癲癲……瘋瘋癲癲,哈,哈哈哈哈……」
話畢,許勇撞在蕭寶瑞跟前!
許勇的太陽穴,碰到蕭寶瑞旁邊的假山,疊石凸起處稜角尖利。銳利的石棱扎進許勇腦袋左側,他慘痛的一聲叫嚷,淡白色腦漿迸出,人在地上抽搐著,卻已經沒了聲息。
蕭寶瑞嚇得慘無人色。
他本來膽子就小,今晚先是看見烤心肝宴,著實噁心了一陣,又看見瘋子找人指控他的母親。那人竟還撞死在自己跟前。
血漿汩汩從許勇腦袋裡面流出,不多時,在屍體底下淌成片蜿蜒的血河。
蕭寶瑞這時終於控制不住,先是慌忙站起身連退了幾步,杯盤碗盞掃落一地,人仿佛已經丟了魂:「死、死人了……殺人了,救命,救命啊!」
蕭寶瑞哀嚎幾聲,屁股向後跌坐進滿地狼藉,嘴唇不停地顫抖,最後昏厥過去。
第25章
城東, 豐厚集。
上次來豐厚集是白天,而且又趕上了幾個部門聯合追捕刺客, 白照影對豐厚集,到底是沒玩徹底。
這回成美帶白照影出來,是上京城燈火最絢爛之際。從街頭到街尾,各家店肆的燈籠連成一片,如條條光龍縱橫交錯在整個市集,華麗而且壯觀。
白照影走走停停, 轉轉看看,不時擺弄些沿街店鋪的小玩意兒,又駐足在街頭小攤檔前面,看攤主做糖畫。
紅褐色濃稠滾燙的糖漿, 盛在攤主手中長勺,勺柄輕輕歪斜,勺子裡糖漿灑落,然後細細的糖漿勾勒出流暢的線條,粘在鐵板凝固成糖畫。
白照影看攤主畫鳳凰, 手法寫意, 看得完全入了神。
攤主拿木棍粘住糖畫遞給買糖的孩子, 幾個孩子嬉笑地離開攤子。
成美在後面問他:「世子妃, 買嗎?」
白照影愕了愕,這才反應過來, 出門倉促, 並沒有帶錢。
看成美這個意思, 好像也不用自己結帳。但他還是說不想買。吃不下去。隔夜就浪費了。
不能買吃的,就只能買東西看。
白照影目光落在距離糖畫攤位不遠處,破舊的一輛板車。
車是陳舊的原木色, 看著至少有幾十個年頭,可是板車上卻盛著大團淡粉淺紅的花朵,是從荷塘剛採摘下來的紅蓮。
白照影走近看荷花,迎面遇到的卻是個不會說話的老人。老者乾瘦,仿佛只剩骨頭架子,皮膚像一層單薄的紙。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和嘴,然後擺擺手,示意白照影看招牌。
木牌上用炭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荷花每支兩文。
其實隋王府遍植荷花,再新鮮的也可以採得來。
但白照影被那個木牌拙劣的墨字,還有老者手背皺紋里的污泥打動了。有點不能想像,這麼孱弱的老者是怎麼采來荷花,推到集市,然後還要把那個巨大的板車再推回家裡。
他想買幾朵荷花。扭頭看看成美。
可是成美卻很為難:「世子妃。他找不開。」
成美很想跟白照影解釋。上次白照影在豐厚集斥資近百兩買了個鎏金髮冠,殿下雖然沒戴,但也因此知道了白照影花錢的手筆。這回讓自己帶世子妃玩,意思是讓他花世子院的錢。
成美以為猜中殿下心思,又希望世子妃開心,唯恐銀子帶得多壓手,抓了兩把金瓜子。
金瓜子買發冠不成問題,兩百兩輕而易舉拿下。
買荷花,兩文錢……成美暗暗嘆了口氣。
又擔心世子妃仁慈,把金瓜子賞給老者,那這老人家恐怕要引來殺身之禍,委婉勸道:「世子妃可先行買點別的,等找開零錢,咱們連車帶花都包下,再雇個人推回世子院。」
這主意倒是好,也只能如此。
白照影斂回目光,想許諾什麼,但老人聽不見,老人只發覺他要走,露出些遺憾的神色,看得白照影心底也很遺憾。
這時候,鼻端拂過陣清雅白檀香,身畔有人伸過來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