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蕭燼安沒瘋時,皇子世子們共同就讀大本堂,蕭燼安這個別人家孩子,簡直是每天都害得他跟他的書童挨手板。
後來蕭燼安瘋了,古怪脾氣,一點就著,上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更加輕易沒誰敢願意招惹此人。
而現在,蕭燼安據說瘋症慢慢見好,他竟還在錦衣衛拿到點勢力,立下了功勞。
父皇本身極為看重蕭燼安,而自己最近剛惹父皇不高興,再想想母妃告訴他那些傳聞……嗓音華麗男心中鄙夷。
他暗罵晦氣,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心想這瘋子今天不知吃錯了哪味藥,居然也肯參加宮廷活動。
男子輕飄飄道了聲:「堂哥教訓得是。我今天確實有些冒失。」
然後不再多話,踢一腳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那個小太監趕緊起身,將男子扶上馬車,車門緊緊閉住。
白照影這才冒出頭,打量著停在他們斜後方的巨大馬車。
那輛車從車隊末尾一路加塞,終於加到這裡,卻只能跟他們的馬車一前一後地錯開,車廂在整條御道里,顯得很憋屈也很突兀。
就好像人群里突然跳出來個小丑。
白照影拉上車門,撿起車角的橘子放回盤子裡。因為蕭燼安剛剛威懾了別人,他垂頭跟他並排坐,唯恐蕭燼安尚有還沒能消化乾淨的火。
白照影安安分分,擺弄繡滿鸞鳳花紋的衣袖。
暖橙色的夕照照不進車裡,光線晦暗。
馬車隔了有半盞茶的工夫,方才徐徐地開動。
車輪規律地發出骨碌骨碌的動靜。
白照影在這種聲音里,漫不經心地回憶,自己跟剛才陌生人的一場際會。
他被對方叫做「兮兮」,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而蕭燼安稱呼對方為「老七」,老七……他好像也在哪裡,聽見蕭燼安曾經這樣叫過。
記憶里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各種各樣的線索在他腦海里拼錯雜合。
白照影不屬於特別聰明的人,但還是悟出了其中關竅,他輕輕吸了口涼氣,感覺他們好像剛才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
白照影越發覺得這種猜測有理有據。
他大著膽子,裝作跟蕭燼安搭話,其實是想套出蕭燼安的話,故意引起話題,囁嚅道:
「我們的車,剛才就算想避,也不能避開,說不定還要把車廂漆面蹭壞了。」
「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幸虧夫君態度強硬,殺了殺他的威風。」
話音輕輕落下。
像撒下把細碎的魚餌,白照影等待蕭燼安主動給他解惑,心裡頻頻打鼓。
他的手放在腿上,指尖不由自主摳動,鸞鳳錦繡金銀繡線,被他撥動時發出咔吧咔吧的響聲。
等待總是很漫長的,尤其是蕭燼安,他雖戲弄自己,但平時並不怎麼稀罕搭理自己。
白照影等了好久,等到他以為蕭燼安會忽略這個話題時,方才見到蕭燼安露出個半陰不陽的冷笑,反問他說:「老七,蕭明徹,那不是你們白家的乘龍快婿麼?」
***
白照影終於啞然,心頭的那份猜測落到了實處。
七皇子,蕭明徹。
原書《宅斗之庶子欲孽》的主角攻,簡言之,他是白兮然的男朋友。
意識到七皇子身份的那瞬間,白照影心頭很沉,怪自己怎麼就非要探出個腦袋張望,讓蕭明徹逮了個正著,他在無意間又觸碰到劇情主線——七皇子和白兮然那條線。
早先白照影已經知道,這倆人的結局,他們是未來的皇帝和皇后。
而自己不久前還在白家,把白兮然下了個沒臉。
今兒個又公開阻攔蕭明徹的馬車,還把蕭明徹給撅了回去,雖說事兒其實是蕭燼安乾的,但自己也在車上,肯定要被算作同夥。
如果未來的帝後要記仇……
白照影在腿上扒拉手指,加加減減,覺得自己跟兩位主角的仇,已經結得有些規模。
他不安地手指摳動。
雖說蕭明徹該罵,而且本來蕭明徹在書中前期就是個好色渣攻,是因為傾慕白兮然,才從浪蕩紈絝蛻變成深情男主。
但,逞一時之快爽過了,白照影卻也想長長久久地活。
劇情規定,蕭燼安遲早戰死沙場。自己很快就會變成寡夫,要是得罪了新皇帝和新皇后,就算他有個順天府尹表哥,表哥也束手無策。
白照影無力地咽了口口水。
已經在預想,自己今後會被錦衣衛暗殺,或者被直接治個大不敬罪,從此幽禁在宗人府。
這樣的餘生,比死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