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白照影疲倦一整天,連忙生意帶玩耍,他折騰不停,這會兒又哭累了,說想要就寢。
蕭燼安自是無奈地微微搖頭。
親自端起木盆帶走軟巾,臨出門前,回望了白照影一眼,見他其實睡相不太安穩,兩隻雪白的手,指骨攥住被沿,攥得還緊緊的。
蕭燼安不願逼得他太緊,既然還沒能走出對自己的介懷,那就再給他些時間,今晚這張床,自己也還是可以不住。
安頓好白照影躺下,蕭燼安打開北屋的房門,秋風迎面。
他面向屋外時,倏然神色凜冽,眉間浮起一股殺伐氣。
即使端著盆子,肩膀還搭著毛巾,是個不倫不類的居家造型,並不能掩去他突然間恨意叢生。
他冷冰冰地喚來庭院一角,隨時聽候調遣的成安,道:
「告訴薛明,對蕭寶瑞收線了。」
成安立刻消失於夜色。
第64章
到後半夜, 天將亮未亮時,世子院的大門門縫打開一線。門吱呀一聲。
門房將人放進去, 進來的是成安,還有薛明。薛明穿得是便裝。
兩人都是高手,腳步踏月無聲,來到南屋跟前。
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個渾身酒氣,鼻翼底下,還壓著顆花生豆那麼大黑痦子的年輕紈絝。
為什麼需要架著這人?
因為這紈絝膽小。
紈絝與隋王世子合作, 知曉隋王世子任職錦衣衛,更從蕭寶瑞口中,得知他的嫡兄長,是位心狠手辣陰晴無定的角色。
所以這紈絝少年, 早在進世子院以前就嚇破了膽。
兩股戰戰,只能由薛明跟成安架著見世子。
「拜……拜拜,拜見世子爺。」
紈絝的聲音打著哆嗦,幾乎是趴在南屋的地毯,伏跪一抬眼, 看見蕭燼安的織金靴尖, 他被那金芒刺得躲開了視線。
蕭燼安坐在南屋外屋的太師椅, 手邊有個茶盞。
陰影幾乎將紈絝整個罩住, 紈絝把頭壓得更低,聽見蕭燼安撥弄茶盞的杯蓋, 是很輕微的陶瓷碰擊的聲音, 卻撞得人神魂都在發顫。
頭頂上的人問道:「他輸給你多少錢?」
問得是蕭寶瑞。
被隋王和許氏, 雙雙護到京郊莊園,躲避自己報復的蕭寶瑞。
紈絝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回答:
「遵遵遵……遵照世子爺吩咐,我們找到京郊莊子上去, 剛開始不敢大玩,就賭三兩五兩的,也讓二公子贏,二公子也有輸,有一回……」
他目光抬起。
見蕭燼安眉心微皺。
隋王府世子模樣遠比蕭寶瑞英俊,但只變化不大的一個表情,就足以令人毛孔滲冷。
紈絝連忙截斷所有無用的話頭:「——他輸給我等十萬兩!打下十萬兩的欠條!!!」
寂靜里,成安跟薛明輕輕抽氣。
雖是早就知曉,這位隋王府二公子,是個做事極不著調的荒唐鬼。
但到底誰也沒能提前預想到,蕭寶瑞竟能在短短几天,賠出去個天文數字。
恐怕許氏跟隋王放他出府時,也都不知曉這敗家子能量如此非凡。
蕭燼安垂眸望杯盞里自己的影子,淡聲說:「許氏呢?」
「小人沒動用那些個長舌婦人,親自出馬,許氏並不認得小人。」紈絝邊說話邊邀功,這也能理解,負責設局的人少,過後分打賞錢分得就多,紈絝道,「小人親自扮成個婦人……」
蕭燼安微微凝目。
成安跟薛明也都啞然。
只見那紈絝誇張兮兮挑起個蘭花指,形貌姿態,還真有點像是個喜歡說長道短的婆子。
紈絝那枚黑痦子,跟隨說話抖動,十分引人注意:「草民給殿下說得那種賺紅利的方法,取了個名字叫『福祿券』。」
「許氏剛給蕭寶瑞掏了十萬兩銀子,以為兒子在京郊住得不美,貼補零用,修繕房屋。」
「她正有虧空時,草民方才改頭換面出現,跟許氏宣傳,買福祿券保本獲息,能錢生錢。」
「那許氏自然是心旌動搖。」
紈絝頓了頓又說:「小人在這兒怕她不信,還使了一計,讓我們這些參與此事的兄弟伙,家裡的婦人齊上陣,扮作在滙豐錢莊排隊買限量的福祿券。那許氏果然更加動心。」
「許氏托我收購大量的福祿券,越多越好。」
紈絝講到這兒,臉上露出很驚詫的表情,啞聲說:「有誰能想到那許氏這麼趁錢,她一出手就是十二萬兩,受益人寫得還全是蕭寶瑞的名字,簡直沒見過對兒子這麼下作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