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董事長要來驗收門店經營情況。
白照影很能理解,畢竟蕭燼安投進去了好幾千兩。
自己雖說給了他反饋,可那件襯袍的造價也不過幾十兩銀子,即使自己答應給世子院所有侍女侍從都換套新衣服, 撐死抵扣個一百兩。
蕭燼安也還是沒得到多少真金白銀的分紅。
白照影點點頭, 這才從毯子裡冒出腦袋:「可以的。明早睡醒便去。正好我到店裡瞧瞧。」
接著, 當晚寧謐, 無事發生。
白照影有點兒興奮,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小半個時辰。
到底是既期待, 又有失明出門遇到不便的緊張, 白照影抱著個蓬鬆鬆的枕頭, 終於睡著。
……
「恭喜發財!身體健康!」
「恭喜發財!身體健康!」
休沐日清晨,鸚鵡叫早。
那小鸚鵡,昨兒才只會說句壞話, 今早已經仿佛忘記前塵,竟滿嘴都是吉利的貫口,也不知道它這是怎麼了。
茸茸敲門,進屋先幫白照影梳洗妥當,再幫白照影打理著裝。
「今兒個天雖說不冷了,但少爺也小心些。在外頭吃罷飯也別脫袍子,仔細風激得著涼。」
「我曉得。」
茸茸又道:「在外頭時時刻刻跟好殿下,萬一少爺跟丟了,記得在原處別亂轉悠,若有人強拉您,記得要呼救。」
茸茸給白照影系好衣領的飄帶,喋喋不休。
白照影失笑:「你當我比你還小?會被拍花子的拐走?」
「不是,是世……」
「是什麼是?」
世子殿下讓她跟少爺強調出行安全。
她得跟少爺交代完,一條一條。
茸茸哎呀道:「少爺聽話,上京城也不安全,有人拍少爺這樣的漂亮公子,然後賣到不好的地方。」
「南風館嗎?」昨天剛學的新詞。
被茸茸小手捂嘴:「不可以說那種地方,裡面的倌人可苦了,少爺受不了。」
衣服飄帶系完,白照影摸著是身平民服飾,因為衣服上並無錦繡。他從屋裡被攙扶出來。
一路看不見,走到院子外面,他沒被安排上車,再碰到的,是一雙粗糙堅硬的手。
是蕭燼安的手。
白照影蝴蝶輕顫般,指端微微往後縮了縮。
卻被蕭燼安拽住,大言不慚地道:「車壞了。這趟得走。」
他不僅想讓白照影散散心,還想讓他散散步。
他世子妃自從上回在屋子裡,摸黑被床上一堆零碎玩意兒給砸了,能看出心有餘悸,所以昨天見白照影時,白照影都是半躺在庭院裡,哪哪兒都不敢動。
蕭燼安並不嫌白照影麻煩,能把他護周全。
帶著白照影徐徐走出隋王府所在的長街,又穿過幾條小街,兩人並不言語,只是感覺,周圍街面熱鬧了許多。
以前這份熱鬧在白照影的眼睛裡,是商鋪鱗次櫛比,人潮熙熙攘攘。
現在上京城落在白照影的耳朵里,若要形容,就是聲音很雜:他聽見了馬蹄聲、腳步聲,木質車軲轆碾地的隆隆聲……
他有些驚訝於上京城裡,格外安好的秩序。
因為走了那麼久,很順利,竟與他失明前,沒什麼不同。
白照影走著走著,膽子也稍大了幾分,他不再小步地怯生生探索,而是挺胸抬頭,還會被聲音吸引得東張西望了。
「紅果兒,糖葫蘆嘞——」
「咳,咳咳,老婆子,等等我。」
「客官裡面請!」
「……」
沒有視覺,白照影耳力就靈敏了許多倍,以前關注不到的許多聲音,現在全部都如實傳進他的耳朵。
他好像擦身經過誰,又好像聽見有誰說:「那郎君好生俊俏,只可惜眼盲。哎呀得罪……」
他直覺蕭燼安在瞪人家。
白照影回頭望過去,走了一段,然後又聽見還是剛才那嗓音,抖聲飄過來句:「好兇。」
白照影心頭滋味莫名。
——為我嚇唬人嗎?
他手在蕭燼安掌心倏然跳動,卻沒有問出口。
自然也不敢放開,因為還牢記茸茸的叮囑,不想被賣到不好的地方,就勉強跟蕭燼安保持著沉默的平衡,互相牽著走。
對方繭子颳得他手背有一點點痛,蕭燼安手很大。
手和手之間用了些力度。
他雖然不會難受,但是能從蕭燼安的手掌里,感知到這隻手的主人,身體狀況處於極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