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民風剽悍淳樸,男子剛強,女兒奔放。男女皆擅長騎馬。」
「當地有一種女子追求心儀之人的方式,闊野賽馬,女郎若是追上了那男兒,便等同於對他傾吐傾慕之意,不出意外,就可男婚女嫁。」
「為夫初來乍到,不懂行情,率領一支小隊,不慎誤闖馬場。」
——結果信到此就沒了。
是真的沒了,話語中斷得很倉促。
白照影在這疊信紙里翻來覆去地找,什麼都沒找到,信紙絕不是少裝了一張。
白照影一把將信紙摁上了被子,怒火驟起,人在床上坐直了。
你還給我寫個連載???
他本來心緒就已很紛亂,在收到信之前,他還在擔心蕭燼安。
收到信之後,雖說擔心稍緩,白照影知道他暫時活著,遐思卻轉向另一個角度。
他在聯想蕭燼安在前線的生活,交戰時的惡劣、營壘長著的紫花,蕭燼安誤闖的那場賽馬比賽……
他還會想,為什麼蕭燼安故意把信斷在這裡?
他想讓自己吃醋嗎?
他有吃醋的立場嗎?
如果對方真的寫信故意逗弄自己,蕭燼安當他是什麼呢?
白照影越想,就越是疑竇叢生。
萬千思緒飄蕩到最後,整齊地收口,思緒的盡頭。
是蕭燼安曾經鄭重說過的一句話:
——「白照影,別對我動心。」
血液倏然宛如凝固住,白照影身體微僵。
他把信紙連同上一封壓進枕頭底部,笨拙地鑽回被子裡,一雙桃花眼在眼眶裡打轉。
他強行整理好不知怎麼就陰鬱起來的心情,燈也不吹,翻身睡覺,夜雨還在淅瀝瀝下。
***
新入住的世子府,地段處於鬧市,緊挨著蕭燼安當初買牛肉餅的那條小吃街,此地遠比隋王府熱鬧。
住在新地方,又是自由身,白照影也可以不在家裡用膳。
他只需跟成美交代幾句,就可以帶著茸茸,到小吃街里慢慢逛。
小吃街有個體面的學名,名曰永寧巷,巷頭巷尾,儘是攤檔。
商戶勤勤懇懇服務於周圍府邸的住民,風雨無阻地開張。
若從房屋選址評價,蕭燼安分下的這套房子,可謂薰陶在人間煙火氣里。
白照影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主僕倆就在午膳時分,一路挑挑選選,走走買買,最後在一家餛飩小店入座。
小店門面簡單,店裡有四張長桌,桌前桌後各擺兩排長凳,全都坐滿了人。
店主還在店外支了桌子,有七八張,相互挨得很緊。
白照影跟茸茸占住一張,點了餐,不多時夥計就把皮里透餡的縐紗餛飩端上來,桌上到處都熱氣騰騰的。
茸茸取出竹筷,用帕子擦乾淨遞給少爺。
兩人出門不拘禮,都坐著,面對面吃餛飩喝湯,餛飩皮薄餡大。
這種能在小地方開得長久的食肆,必有特色之處,正如這家做得餛飩,湯底濃鮮,餛飩裡面肉餡勁道。
白照影吃得筷子不停,茸茸要得是小碗,眼睛吃得閃閃亮亮。
「夥計再來一碗。」小丫頭正長身體呢。
夥計得令,連忙又給續上十幾枚餛飩,茸茸嘴角咧得老高。
她還沒說出聲謝謝少爺,旁邊來了倆拼桌的食客,兩人各戴著頂簇新的玄羅小帽,身著半新不舊的青色直裰。
倆人拱了拱手,示意要坐。
白照影點頭,在攤檔吃飯,沒那麼多講究。
這倆人剛坐下就逗茸茸,等餛飩上桌之前,筷子敲敲筷子筒,開口就有俏皮話:「小丫頭,吃縐紗,一張嘴,能吃仨,捧起碗來比頭大。」
白照影擰起眉。
茸茸小臉抬起,不敢再吃了,無辜地看著碗口。
這倆年輕郎君齊齊莞爾,再次拱手道:「得罪得罪,跟你們兄妹鬧著玩的。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干咱們這行就是嘴不能閒,給您個賠禮啦。」
茸茸聽見兄妹兩字,暗暗高興。
白照影也算放過他們。
世子妃雖然微服出行,世子妃家可就在旁邊呢!
兩碗餛飩上來,那倆也沒空逗茸茸了,唏哩呼嚕吃飯,穿得雖然體面,倆人炫飯卻炫的跟沒見過飯似的。
白照影多少猜出來,這是城裡的幫閒。
幫閒就是無正經營生,給大戶人家活動時助興的一群人。
以往白照影出入的場合普遍規範,不見幫閒,今天他深入城中,就碰巧遇見倆幫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