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影又試探著遞出一句,掌心收緊,他攥住衣料:「我捐東西,只是希望世子取勝。」
「——若早有這份心,為何到現在才施展抱負?」
從沒有人能給白照影感覺,他拿出架子教訓大魔王是應該的。
白照影腳跟在坐墊上,不為人知挪了挪。
悄然打量這位樓主,忽然發現,他長得跟蕭燼安得有五六分像!白照影心中一慌。
蕭燼安並非隋王親子,難不成是這個人的兒……不對不對,此人太年輕了,他倆看起來歲數都沒差多少。
但有了這人跟大魔王或許沾親的猜測,白照影心裡多少有底。
白照影將世子被害發瘋,性情大變,獨自煎熬求醫,被許氏和蕭明徹等人編排磋磨,這些事撿重點跟樓主解釋。
白照影說著說著,忽然自己也發現了,嗓音不大:「世子就是這段時間,才稍微清醒。」
樓主才剛舒展的眉頭又深深皺起。
聽罷白照影失明,真相乃是他抱著老王妃的牌位,被王府庶子逼得跳樓。
樓主表面雖沒看出,牙咬得有多麼緊,兩腮到耳邊的筋肉卻動了幾動。
白照影其實也有個猜測:「我覺得……他出征還為要套新房。」
這不是能拿得出手的理由。
可是光說冠冕堂皇的話,聽起來反而虛假。
白照影誠實道:「我們以前住在隋王府,那是他傷心的地方。他不肯承襲隋王爵位,這世子就當到頭了,只能依靠為國分憂,獲得開府的資格。」
親王尊位,於他視如糞土。
樓主道:「好。」
對方露出沒忍住的讚美,白照影當然趕緊順竿爬,愉快地分享道:「搬家沒動隋王庫房的半文錢。但世子幫我帶走了鸚鵡、水鴨、大鵝,十九枚鸚鵡蛋,一棵海棠樹。」
「前幾天小鸚鵡剛孵出來,毛絨絨的。」
「原本還打算撈走錦鯉,但隋王府是活水,錦鯉在那邊過得好,於是就由它們了。」
「先生這書房清寂,要鸚鵡嗎?」
「我家鸚鵡可聰明了。」
雨聲里,白照影獨自敘說。
那點兒生活方面的細節,都使白照影每次回憶每次熨帖,自然分享時,就帶著能同化旁人的舒適情緒。
卻也因為蕭燼安的缺席,話音的餘味,透出莫名的感傷,白照影眼帘總是垂著的。
樓主像是看到秋雨中沾濕的花。
樓主對白照影的言語,前後串聯,浮現了越發明確的想法——
這世子妃,是將蕭燼安拖出灰暗的。
樓主淡聲道:「我久歷江湖,平時多不在上京城裡,這座樓中,有來自各地的工巧玩意兒,與皇宮的奢華珠寶並不相同。我因詩請你登樓小坐,聽你喜歡玩耍,予你隨意挑選如何?」
順著樓主示意,僕從拉開帘布,露出擺放整齊的多寶架。
白照影訝然,上頭已有了小型槍械,戰船模型,簡易望遠鏡,自鳴鐘……樓主可以算是這個時代的科技達人了。
可是白照影並沒忘記他的本意。
哪怕隨便挑哪件東西,他批量生產,都能賺到數錢手軟。
白照影向前略微探身,問道:「先生,我想知道前線情況,我夫君能打贏這場仗嗎?」
第102章
他的話, 引起樓主的沉默。
樓主擺了擺手,僕從把多寶架前的帘布拉上, 在這個瞬間,再深望了白照影片刻。
半晌,樓主示意僕從說:「取山河圖。」
大虞山河圖掛在多寶架前的帘布,將多寶架完全擋住。
古代唯有官府才准許收藏地圖,聲望樓樓主能有這種東西,可見他的人脈還有膽魄。
他有點像白照影前世見過的, 那類上課不帶教案,還能講出重點的老師。
白照影不由坐直了身體。
「大虞邊患共有兩處,西北的瓦剌,東南的倭寇, 始終蠢蠢欲動。」
白照影順著地圖望過去。
「按照你方才的說法,世子打算以軍功起家,打贏瓦剌這場仗,關鍵在於三個條件,重振軍心, 清除內奸, 治療疫病。」
「包括我在內, 每天和前線有若干只飛鷹傳信, 得到的也都是幾個時辰以後的情報,但只要大方向沒有抓錯, 整場戰爭就能贏。」
樓主道:「這些他是否都能做到呢?」
白照影並不懂軍事。
就算他懂, 他所掌握資源著實太少。
假使蕭燼安能贏得軍心, 他怎知誰是內奸呢?疫病他該怎麼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