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樓主向來慧眼獨到。
樓主名望,在江湖舉足輕重,文人們敬佩不已。
於是眾書生冷靜地回憶,白照影從被人設套,到要求寫詩,再到化解風波澄清誤會。
他所作所為,堪稱巧妙應變。
況且那場隨詩而至的大風驟雨,也實在是奇了。
眾書生拱手,認可樓主的眼光,拿羨慕的目光凝望白照影。
白照影卻怕耽誤他打聽清情報的時間,猶豫著如何能夠不去,不過這時忽然想到,他可以拿前線情況詢問樓主。
樓主人脈廣泛,想必消息更權威吧?
白照影緩慢點頭。
書生們讓出條道路,各自目光歆羨。
蕭明鈺眼見堂嫂出手竟然拔得頭籌,崇敬之情難以言表,滿臉都寫著「嫂子你快去,回來給我講講頂樓有啥」……
白照影被人引上頂層。
白照影背影完全消失在比賽場內。
樓內管事這時翻閱已經收集上來的詩稿,神色轉涼,冷漠道:
「『繞堤春水』『英發華夏』『影落江湖』幾句,其作者用心不正,故而不再錄入本屆賽詩會詩歌集冊,告誡諸位文友以此為鑑,守住文心,不可自作聰明走向歧途!」
連著白照影被迫作詩的事,樓主處決的,必定是害他險些成為眾矢之的的小人。
賽詩會獻詩必有署名。
樓主沒公開此人,給足了這人面子,使他不至於當場難堪。
但樓主也拉滿在場者所有好奇,給出了三條信息,眾文士必然暗中尋找,無論找得到還是找不到,都足以令企圖陷害白照影之人,惶惶不可終日。
包廂內,茶盞映出白兮然僵硬的臉。
白兮然強裝若無其事,端起茶盞,哆嗦著潤了潤喉嚨。
但願蕭明徹根本沒注意,自己寫得是哪幾句詩。
白兮然試探蕭明徹的態度,湊過去,給蕭明徹倒滿杯中茶水。
蕭明徹聽見水聲,倒是接了茶,就端著,沒有喝。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鎖定白照影消失的方向。
他竟發覺,自己愛極了白照影正面濕漉漉的桃花眼,也能欣賞來他的背影,喜歡他被重重衣裳包裹下,引人遐思的身姿。
那是具被蕭燼安開發過的軀體……
蕭明徹喉結滾動。
眸光越發幽暗,他狠狠給自己壓了口水!
***
聲望樓,頂層。
與白照影腦海中的預想不同,他以為令上京城文人趨之若鶩的聲望樓頂樓,應該是處莊嚴而神秘的地方。
可登上樓頂,越往裡走,他越被廊道里綠植所吸引。
那些名花異草,被人精心修剪,卻在牆邊隨意堆放,和其他常見品種同列。
就好像拾掇它們的人,不過順手而為,聲望樓樓主見慣了世上最好的與不好的事物。
他愛姚黃魏紫,也愛蒲草藤蘿,對一切的愛率性隨意,堪稱名士風流。
僕從推開門扇。
裡頭是樓主的書房,白照影以為即將見到位飽經歲月的老者。
臨窗風雨做布景,樓主站在窗前,一襲江南煙雨般的天青色,身姿修長挺拔,面相冷淡疏離,眉頭總是輕輕蹙著,竟是個壓迫感十足的年輕男子,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樓主簡短地道了聲「坐」。
他身後蕭颯的秋風,帶著重重寒意迎面撲來!
白照影眯起眼睛。
朦朧間,瞧見這人從背著手,也變成了坐下,坐席面對著面。
僕從上茶,背景雨幕如織,樓主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勻稱的肌肉包裹在襴衫之下,並非孱弱文人。
樓主禮數周全,然而開門見山,他起了話題:「白大公子之後所捐那批物資,應該是今日抵達前線。算上之前二十萬兩,世子府為這場戰役,少說付出二十一萬兩多。」
「世子與世子妃,對皇帝可謂忠心耿耿。」
不知是否為白照影錯覺,書房裡就連空氣都像變沉重似的,氣場在從外向內擠壓自己。
樓主必然是在諷刺,樓主對敬賢帝好像沒有恭敬的態度。
所以他才不出來做官嗎?
白照影不敢亂講,只揀著能說的道:「世子捐款,是因為知道戰事關乎民生。」
迴避老皇帝的話題,白照影把皇宮御道,世子只為公文奏報讓路的細節跟樓主分享。
樓主的眉頭果然舒展了許多,但還是看起來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