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徹原本華麗的嗓音, 因為不正常的激動, 顯得音調很高。
他那嗓音尖利,接著快速上前:「打獵也好,排名也好, 父皇煩惱的是倭寇進犯!」
日光拉長了蕭明徹深長的法令紋。
他靠近敬賢帝,敬賢帝不由身體後傾。
老皇帝以古怪的眼神凝視這個兒子,在蕭明徹的臉孔,讀出幾分似瘋非瘋的病態。
那種瘋與當年蕭燼安的狀況又有所不同。
蕭燼安陰鷙內斂,蕭明徹則是寫滿了痴狂。
敬賢帝收起對比後浮現起來的厭棄,沙啞地說:「你是說,你不肯打獵,是在帳子裡思索對抗倭寇的法子?」
「正是啊,父皇!」蕭明徹更加趨近敬賢帝,卻迎上錦衣衛拔出刀鞘的繡春刀。
蕭明徹用兩根手指推開那刀背。指端見了血,他把血吮乾淨,嘴唇一抹濃烈的腥紅。
「獲得獵場頭名有何用!拿走金玉如意又有何用!」
「是我的,終究是我的……」
蕭明徹雙唇幾乎咧到嘴角。
皮笑,肉卻未笑,他畫皮般悠悠地轉了幾個圈。
因為轉得太快而有些踉蹌,便使這人越發顯得不正常。
三皇子見狀連忙攻擊道:「老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麼你的我的,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七皇子不以為意。
他用看蒼蠅的目光覷了眼三皇子,擺擺手,顯得很是輕蔑。
他如醉酒般上台,再次迎上錦衣衛的刀陣,也再次迎上敬賢帝壓著火氣的表情。
他痴痴的喊了聲父皇。
然後奔跑至觀獵場正中!
蕭明徹雙袖平舉,大笑著仰望天穹。
「哈,哈哈哈哈哈……」
「我等與倭寇對戰!關鍵在船!」
「你們知道嗎?兵部知道嗎?」
「那蕭燼安自以為是,靠著在大同給程岳當副手,撿垃圾似的撿回來功勞,他知道嗎,他會造船嗎!」
「蕭燼安會個屁!」
七皇子甩袖做扇風狀,像是扇走了些異味,所作所為令人瞠目結舌。
兵部的郎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迅速交換了個看傻子的眼神,各自不言不語。
營造戰船乃是軍事絕密。
實際上,戰船不僅在雲中郡王夫婦的指導下建模成功,還在研發地進行過模擬海戰。
於是兵部眾人不約而同退了一步,給七皇子讓出表演場地。
蕭明徹卻誤把這種退步當膽怯。
蕭明徹面露神光,眼睛裡煥發出連連異彩:「父皇,你看看吧。」
蕭明徹的手突然指向錦衣衛:「他們不能給您分憂,只有我可以!這些慫包遇到麻煩事就往後退……」
「我會造船,我造了艘大戰船。父皇冊封我做造船督辦使,讓我籌備海戰!」
蕭明徹越發亢奮。
他招招手,高朔麻木地捧上蓋著紅絲綢的船模。
綢布高高低低勾勒出來個船形,紅綢發黑,因為蕭明徹失勢的緣故,物資也拿不到優良的。
錦衣衛和兵部,以及所有知情人,壓住了浮到嘴角的笑意。
白照影輕輕鬆了口氣。
蕭燼安面無表情,看蕭明徹與看個死人也差不多,拇指指腹摩挲著繡春刀的刀柄,漠然對待這場鬧劇。
他實在丟人。
直到皇親貴族們全都看出來蕭明徹的失態,敬賢帝顏面掃地。
老皇帝喘了幾口長氣,狠拍龍椅扶手,斥罵七皇子道:「造什麼船,船已經造出來了!」
「什……」
七皇子手捧龍船,遲鈍地揭開了龍船蒙著的紅布。
高聳的龍船露出真面目,紅布落下,落在蕭明徹的腳面上。
蕭明徹呆滯道:「船……造出來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胸膛變得滿脹,他表情猙獰,以不可思議的語氣確定了一遍。
「誰造的船?船造出來了???」
敬賢帝被蕭明徹這模樣刺得頭痛,擺擺手,欲派人將他帶下去。
錦衣衛眼看蕭明徹現眼,實在都替他尷尬。
兩名錦衣衛過去架七皇子。
七皇子連退了數步,抱緊龍船,躲開了錦衣衛的鉗制。
他哆嗦著唇片,嘴角發顫:「何人先於我為父皇分憂?」
敬賢帝鎖眉。
兩名錦衣衛跟上前。
蕭明徹身體掙扎,將錦衣衛伸出來的手甩走:「別碰我的龍船……」
他跑過去,幾步跪在敬賢帝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