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徹一把抓過竹竿,想撥開龍船的方向逃竄。
可是他那最最得意的高船大帆,這會兒根本不聽他使喚,整座船面朝龜船直挺挺地撞去。
「開炮。」蕭燼安道。
龜船燃起火炮!
炮火的第一輪襲擊,炮彈全部命中,龍船船壁立刻被打成了篩子。
水不斷漫進去……
蕭明徹張開了嘴,慢慢仰起臉,胸口劇烈起伏。
不知誰喊:「船撞上了!」
席位兩側有許多人站起來。
緊接著撞擊聲像是將龍船粉身碎骨。
它因為離水太高,底盤禁不住撞擊。
它搖搖欲墜,被龜船深深撞進腹膛,然後被它開膛破肚,翻倒了……
但沒被龜船放過,直到四分五裂。
一次又一次傾塌斷裂之聲不絕於耳。
等到觀戰的所有人回過神,眼前到處木板漂浮,巨大的船帆無力地攤在水中,無數零部件哀婉地打著旋兒……
水面唯獨龜船屹立不倒。
像水上的一座大山。
「恭喜皇上!」
「恭喜皇上得到寶器!」
「此等軍武橫空出世,必將蕩平倭寇海患,還東南水域太平,重振我大虞朝國威!」
「……」
錦上添花湊趣的人,從來都不會少。
方才還有對龜船心存質疑的聲音,眼下親眼見證過這幕水戰,當然紛紛閉上了嘴。
蕭明徹跪在滿是殘骸的水塘跟前。
膝行過去,從水裡撈出片帶著硝煙味的碎木片。
他滿心期待著拿它翻盤的大龍船,成為了一場從頭至尾完全虛空的幻夢。
夢碎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誰在騙誰。
水面上倒映出來蕭明徹的眼睛。
他像是能看見自己眼裡的血絲,覺得這人很是陌生,眼睛空洞地眨了眨。
亢奮至今的神志,到此方才恢復幾許清明。
他知道,他完了。
什麼都完了,也晚了。
他以設計方面存在絕對漏洞的船舶,在人前丟盡臉面!
還在他父皇跟前大放厥詞。
蕭明徹後知後覺地感到惶恐,遲鈍地將手拿出水面,他的手指冰冷發抖。
他不敢看敬賢帝的臉……
事到如今,勝負已分,鬧劇也應該到此結束。
老皇帝作為在場者身份最尊貴的人,理當對蕭明徹種種行為做出審判。
從某種角度來說,是蕭明徹自找的。
敬賢帝沉聲道:「老七。」
七皇子跪著面向龍椅,他瞳孔緊縮。
沾濕的指端掛滿泥土,手指摳進土地,蕭明徹喉嚨像被石頭堵住。
他遲鈍地道:「父……父皇……」
「兒臣,兒臣知罪!」
「兒臣知罪啊父皇,求父皇饒命!」
蕭明徹痛苦萬分,表情劇變。
他語不成聲地含糊道:「兒臣千萬不該,不該狩獵墊底,不該御前失儀,不該跟兄弟不合……」
「兒臣願向堂兄賠禮。」
「兒臣也從此願給堂兄鞍前馬後。」
「求父皇給兒臣贖罪的機會!!!」
可是蕭明徹的懺悔,並沒有消減敬賢帝半分怒火。
反而使得老皇帝的火氣更甚。
他還是不了解皇帝。
跟表面文章相比,身為帝王,他更在意史筆留書時,是否背上千古罵名。
敬賢帝陰沉沉地質問:「如果當真信你營造此船,耗費金銀不計其數,海戰被倭賊打得七零八落,此罪你可承擔得起?」
蕭明徹痴然,他當然絕對承擔不起。
他成了公開葬送大虞朝國運的罪人。
蕭明徹感到陣陣窒悶。
他已被逼到窮途末路,想得到根救命稻草,他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