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嶠的聲音不大,可這周遭寂靜,她不會聽不見。
被子中的抽泣聲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偶爾的抽噎。
謝嶠斂眉:難道是是她故意不理自己?
不對。
這段時間他雖與宋錦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知道宋錦是個乖巧守禮的姑娘,不會故意不理人。
想到這,謝嶠斂眉,伸手將蓋在宋錦身上的被子掀起來。
被子寬大,宋錦又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他連掀兩下才看到那坨小小的人。
她臉頰紅紅,也不知道是被悶的還是哭的。
小小的姑娘縮在被窩裡閉著眼睛睡著,連殼子被掀開都沒醒,只是無意識地抽兩下鼻子。
這兩日宋錦睡在他的屋子裡。
兩個人只隔著一張床帳,可謝嶠從從未看到過她的睡顏。
但他在白日躺在床榻上小憩的時候,聞著她留下的味道,閉眼時偶爾會想像她睡著的樣子。
現在他看到了,果然和他想像中的差不太多。
甚至小姑娘因為淚珠掛在下巴頦還沒有擦掉,顯得更加的乖巧可憐。
謝嶠有些怔愣,屋內周遭的寒風還在吹旋。
他又嘗試的叫了兩聲,宋錦一直都沒有醒,他只好彎腰連人帶被子從床上打橫抱起。
謝嶠的肩膀寬大,剛一到懷裡,宋錦就像是感受到了什麼。
她抬手環住謝嶠的脖子,沒讓謝嶠多用半分力氣。
就算謝嶠身上有傷,可抱起宋錦卻不是什麼費力的事。
更何況宋錦比他想的還要再輕一些。
宋錦被他抱在懷裡,像一隻乖巧的小貓,就算臉上哭得一塌糊塗卻依舊漂亮。
他一彎身,將整齊擺放在床邊的繡鞋提起。
夜色中,謝嶠的唇角微微勾起,心裡笑到——
這個小姑娘都已經傷心成這樣了,還不忘把鞋子擺好再哭。
兩個人的屋子隔得不算遠。
不過幾步謝嶠就把人帶了回去。
他將人安放在床榻上,妥貼的蓋上被子,床帳也被仔仔細細地放下。
確保一切妥帖後,謝嶠才坐到四方桌前。
燭火在夜中忽明忽暗,謝嶠手持一本書,但卻沒有翻動一頁。
他的指尖摩梭著書頁邊,臉色陰鬱。
宋錦今日被欺負了,可卻沒有想要告訴他。
而在崇州宋錦到底受了多少這樣的欺負?在暗處是不是有更多的渣滓在覬覦她?
而她自己又默默地咽下了多少?
今日她是被掀了攤子,若是她今日被強行帶走,他就算去救也未必來得及。
謝嶠驀地後怕。
蠟燭在慢慢燃燒,待快要見底,窗外傳來了輕微的敲擊聲。
謝嶠回神,先回眸看了眼還在安睡的宋錦,隨即披上舊襖轉身出去。
謝家是經年的世家,各地多有分支旁系。
謝嶠身為家主,本應去謝家旁支修養,可他要掩藏身份,所以才留在春榴巷中。
符滄乃謝嶠親信,在京中替謝嶠辦事多年,自然動作迅速。
符滄站在窗外立身等候,見謝嶠出來,才低頭道:「公子,樊家已經查清,還請公子示下。」
謝嶠淡道:「講。」
「樊家三輩上曾在京中任職,後辭官回鄉,到這一輩樊家一直都是靠祖上的產業,小輩們也都是些好色枉法之徒,平常一些人命都是在宅內,只有一年前樊家大兒子便當街打死了一個人,後來還逼得那家人離開崇州這件事鬧得很大。」
謝嶠沉聲:「此事如何處理的?」
「當地縣丞判為樊家大郎失手,只賠些銀錢。」
樊家只是明面上他們還記掛著自己是個官宦人家不敢妄為,私底下謀財害命的事卻有一堆。
謝嶠知道這種人家裡定少不了人命官司,卻沒想到樊家已經狂妄到可以當街打死人。
甚至縣丞與樊家也是沆瀣一氣!
如今樊家更是要隨意取他的性命,樊家竟然這般輕視人命,此等家族,斷不能再留。
謝嶠聽著,眉頭越斂越深。
待符滄說罷,謝嶠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行。
他沉思一瞬,道:「用京中謝家名義通知旁支,切斷樊家生意,處理樊家。」
符滄低頭應:「是。」
寒風在院子裡打了個旋兒。
浮在地上的輕雪被捲起,窗子被微微吹動。
本應該安睡在床帳中的宋錦卻突然被驚醒。
宋錦的睡眠質量不錯,一般都能一覺睡到大天明,可沉沉睡著的她在夢中卻被那隻鹹豬手抓住!
她狠狠地一掙脫,自己也醒了。
突然醒了她還有點發懵。
討厭的樊老爺,她已經連續兩個晚上都做噩夢了!
宋錦把自己的手背往被子上蹭了蹭。
她知道是夢,可是手上那股油膩膩的感覺卻沒蹭掉。